那人還是蹲在地上，依舊低著頭，他身后碎著的骰子突然飛出一道白光，在空中騰高昂頭，覃政發(fā)出的無數(shù)火光都凍成冰針，碎在地上成了粉末。
覃政沒有再動作，那人卻緩緩的站了起來，挺直背，抬起頭，淚流滿面。
覃政的瞳孔不禁一縮。
然而他下一秒就反應(yīng)過來，輕輕的搖了搖頭，只在沈默中嘆了口氣，那一點(diǎn)情緒卻在空中迅速彌散。
覃政又是這么冷靜自持的。
那人卻不像他，眼淚像河水的紋路止不住的流淌，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胸口也發(fā)出了一種沈悶的、被捶打著的呼吸聲。
他忍不住用手抹了把眼淚。
“你一直這樣……”他說。
“你一直這樣！不哭也不笑！我真的不明白你這么多年是怎么想的！你到底還是人嗎？！你——”
覃政舉起了手，把他滿腔熱情的話語掐在喉嚨裏，他瞪著眼，看著覃政輕輕的搖了搖頭。
覃政說：“我很難過?！?
說完便立刻垂下頭去看著自己的腳尖，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局促似乎是他人性的證明。
那人頓時就覺得被人狠狠的錘了一拳，有一塊烏青在胸口聚集，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嘴唇不住的抖，過了半響才咽下那口悶氣，低聲說：“我受夠了。”
覃政抬眼看他。
他卻飛快的別開眼去：“我已經(jīng)受夠了，日覆一日的生活。每天我睜開眼就明白今天會發(fā)生什么——我會看見樓上的衣架掉到地上，出了門去食堂的時候被人踩一腳摔一跤，再趕去排隊(duì)買早飯，上課，睡覺——每天每天，每天每天，我一睜眼永遠(yuǎn)還是躺著學(xué)校的床鋪上！等我能回家的時候——”
“所以你殺了林海對么？”
他死命的瞪大了眼睛，表情突然變得極度驚恐，他極度膨脹的情緒像一個被細(xì)針戳破的氣球，似乎能聽到“砰”一聲，他突然止不住的大笑起來。
“對啊，對啊——所以呢？！那又怎么樣？！你能拿我怎么樣？！就是我殺了大頭！是我！你不應(yīng)該感謝我嗎，不然你要把自己的生命耗在這永無止境的循環(huán)裏！”
“還是，”他笑岔氣似的咳嗽兩聲，“你對這永遠(yuǎn)循環(huán)的五天充滿了感激之情？因?yàn)闂畛帲吭谶@裏演著小孩子的過家家很有趣是嗎？！”
覃政看著他，忍不住開口：“胖哥……”
“不，不要這么叫我！我不是他！永遠(yuǎn)不是！”
他突然瘋狂的甩起頭來，手中的多肉植物被他連根拔起，那陶瓷花盆落在地上，脆靈靈一聲，把他嚇的一激靈，他才停下了癲狂似的動作，慢慢的抬頭看著覃政。
他整個眼睛都紅了，似乎眼圈也腫了，然而覃政呢，覃政一點(diǎn)都沒變。
他只覺一陣無力像海水泡發(fā)四肢，他禁不住的又再次大哭了起來。
覃政從來沒見他這么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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