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魚沒買到，林小姐將就將就，喝口鯽魚湯吧。”

許星妍一進超市大門，就安排林笙渺去蔬菜區買青椒，她自己一頭扎進了生鮮區裏，因為是周末，即便臨近中午，買菜和閑逛的人依舊不少，這邊許星妍剛搶到十幾只蝦，轉頭最后一只桂魚就失去了蹤影，實在令人扼腕。

林笙渺提著一小兜青椒，臉上笑意怎么都收不住，“許小姐親自下廚，怎么會是將就……現在去買瘦肉嗎？”

“不用，瘦肉家裏還有。”許星妍說。

一直到出了超市大門，林笙渺心情都十分飛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即將要去的地方，是許星妍口中的‘家裏’。

“我去做飯，你在這兒看會兒電視吧，”許星妍一進家門，就趕緊換上衣服，把電視打開，然后把菜拎進廚房，“飲水機下面的柜子裏有杯子，你自己倒杯水喝，廁所在畫室邊上，茶幾下面有零食，房間隨便參觀……”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嗎？”林笙渺站在廚房門口說道。

許星妍抽空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沒停，笑道：“我奶奶說過，家裏嬌客第一次上門的時候，什么家務都不用做，你就等著洗手吃飯就好了。”

林笙渺不是南城土生土長的孩子，家裏又沒有積年的老人指點，因此，她不清楚，當地人口中所謂的‘嬌客’，大部分都是表示對‘女婿’的愛稱。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整個屋子，全都是濃郁的‘許星妍風格’。

許小姐浪漫戀舊又手巧，很多自覺有紀念意義的東西，都舍不得丟棄，稍微加工一下，就是很好看的配飾擺件。

林笙渺甚至還看到了一面由糖果紙貼成的人物畫，細細觀察，所用的糖果紙還是她們高中時最流行愛吃的那款。

繞著許星妍家的客廳轉了一圈，林笙渺越看心裏越軟乎。

那架小提琴，她見過，是高三的時候，學校匯演，排練教室裏，眾人散場后，許星妍給她一個人拉過雨碎江南。

那個陶瓷娃娃，是她們有一次去市圖書館的路上，在一位老奶奶的攤子上買的，可惜林笙渺自己的那只娃娃，在國外某次搬家的時候，不小心遺失了。

……

擰開臥室的門，林笙渺看了眼房內的裝飾，頓時被這塞滿各種棉花娃娃的少女氣息擊中，覺得怎么看怎么可愛。

這時，廚房裏傳來動靜，“渺渺，你吃裙帶菜嗎？”

“吃！”林笙渺懷著雀躍的心情溜達到廚房，抱臂靠在門框上，笑問道：“你什么時候學會做飯的？”

許星妍垂眸笑道：“大二，我外公生病的時候，阿爾茲海默癥，那時候外公經常忘記自己還沒吃飯，就我做的飯，他肯賞臉吃兩口，也是到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還挺做飯的天賦。”

“所以……”許星妍轉頭看向她，“我一直挺慶幸的。”

“慶幸什么？”林笙渺放下手臂問道。

“慶幸那個時候，我最終沒有去外地念書……”許星妍慢慢悠悠的挑著蝦線，感嘆道：“留在南城，照顧外公，給他養老送終，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我一點也不后悔。”

阿爾茲海默癥并不是一種短期疾病，尤其是對患者家屬而言，更是一件需要長期照顧的工程。

可是當時方媛夫婦工作繁忙，最多一個月過來看兩次，方宜夫婦也差不多，洛斌正在外省基層鍛煉，往來很不方便，洛靜在隔壁省讀醫科大，每周回家一次，還得來去匆匆。

一大家子裏，只有在本市念大學的許星妍能隨叫隨到。

方老爺子最后的那幾年，雖然大部分兒孫都不能常伴膝下，但是最心愛的小外孫女卻一直陪伴左右、盡心盡孝，他偶爾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是內心安然慈愛，覺得自己晚年安穩，一生足矣。

林笙渺低下頭，扯了扯嘴角，“你還想過去外地讀書？”

“是啊，”許星妍點頭，“還好放棄了。”

“為什么放棄？”林笙渺問道。

許星妍高考的時候，方老爺子還很健朗，完全還不足以構成理由。

“因為我想上的那個學校分太高，憑自己是肯定考不上的，而我媽媽有個師妹在z大做教授，她說可以保我上她的研究生，專業也是我喜歡的。”

林笙渺：“……”

真相有時候就是這么□□裸。

……

將最后一盤菜端到桌子上，許星妍左看看右看看，總感覺差了點什么，想了想道：“天貓精靈，來點音樂。”

一首輕音樂舒緩的揚起，整個氣氛頓時就不一樣了。

“來，嘗嘗看，”許星妍起身給她到了大半杯鮮榨蘋果汁。

許小姐太有風度，以至于一杯平平無奇的果汁，楞是讓林笙渺品出幾分極品紅酒的味道。

抬眼望著許星妍無端顯出兩分艷麗的眼尾，林笙渺微怔，竟生出一種想要永遠這般凝視著她的渴望。

少年時期，洛靜非常看不慣林笙渺，總把她當成是勾引公主的妖孽，公主單純無邪，沒見過什么世面，而妖孽慣會勾引人，錯誤當然都是她的。

為此，洛靜百般憂慮，抓破腦袋想讓公主瞧清妖孽的真實面目，恨不得效仿王母娘娘，拔出簪子劃出一條銀河，將容易被騙的小公主和妖孽隔開。

可惜小公主吃了秤砣鐵了心，總把‘忠言’當‘讒言’，執迷不悟，傷透了‘良臣’的心，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但是拋去洛靜那厚的不能看的濾鏡，事實真是如此嗎？到底是公主掉入妖孽的陷阱，還是妖孽被公主引誘？

“好看嗎？”許星妍不知何時停下了筷子，托腮深深的註視著她。

林笙渺沒說話，只望著她的眼睛。

林笙渺沒有說過，她最喜歡的就是許星妍的眼睛，像極了她小時候所在村莊裏的水井，就是那種大山石縫裏擠出來的泉水，沒有一點塵埃，卻又不是能照見世間污垢的清澈，滿而不溢，冬暖夏涼，仿佛自有一番獨創的處事法則。

18歲的時候如果被這雙眼睛註視著，林笙渺時常會落荒而逃，偶爾反應不及，便會不可自控的沈溺進去，一整天心神不寧，心眼神都被侵占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