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溫佳妮想過要掛斷電話, 可是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來不及了。

她握著手機慢慢貼到耳邊，被燙到的那只手放到自來水下沖著。

水聲淅淅瀝瀝地, 傳到他那邊去了。

那邊的聲音從熱鬧到安靜, 應是換了個地方接電話。

溫佳妮屏住呼吸, 將水龍頭的水開小一些，沖著發疼的手指。很久，她沒有說話, 卻聽到那邊嘆著聲，“……表姐, 你還跟我生氣？那為什么打電話給我呢？”

她立即接話：“沒……不小心按錯了。”

趙嘉原很失望地“哦”了一聲。

之后，兩人沈默，誰也不說話，只聽得見呼吸聲，還有外面的雨聲、偶爾的雷聲。

溫佳妮討厭此刻的安靜，她極力不作出哭腔, 呼吸聲輕輕的。過了一會, 她跟趙嘉原道歉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道歉，只是覺得道了歉，她心裏或許會舒服一些，或許手也不會那么疼了。

更重要的, 她不想跟趙嘉原冷戰。

在電話裏, 溫佳妮聽到了趙嘉原時輕時重的呼吸聲，生氣？還是什么？

為了聽得真切一些，她關掉水龍頭, 濕淋淋的手在褲子上隨意揩了幾下, 指腹起了不算明顯的水泡, 指背紅紅的，有點麻疼的感覺。

“你跟我說什么對不起，明明的確是我不好，是我威脅你。我總威脅你，不是么，從閣樓那一天起，我就沒給你一個好印象，在你眼裏，我很壞，你討厭我，是應該的。”

真叫人意外，小混蛋也會有這么自覺、坦誠的一天。溫佳妮聽著，只是皺了皺鼻子，不知道要怎么回應他這一番話，回頭間，望見落地窗外的雨夜。

霓虹閃爍，雨霧蒙蒙。

她忽然很想知道趙嘉原那邊離這裏遠不遠，有沒有下雨，與這裏是不是同樣的天氣？

想了，便也問了，“你那邊下雨了嗎？我這裏雨下得好大。”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嘩啦”一聲，是移門拉開的聲音。他說：“下了，雨很大，有雷聲，你聽見了嗎？”

焦躁了好些天的心，就在此刻似乎隨著雨聲慢慢平覆下來。

溫佳妮把倒滿熱水的玻璃杯小心地挪到水槽邊上，慢慢傾倒，也聽到了他那邊的雨聲。

不等她說話，趙嘉原又說：“這邊雨景很好看，等早上起來，雨停了，山上就起霧了……表姐，很可惜你沒有來。”

她怔了怔，因為感到很不好意思，聲音極輕：“……抱歉。”

趙嘉原的聲音和在淅淅瀝瀝的雨聲裏，輕輕的，很遙遠，卻又很近很近，一字一句，像今夜的雨，從他那兒下雨，下到她這裏，皆化作聲音，淌進她耳朵裏。

她還以為，他們還要冷戰好久好久。如果沒有今晚這一通“不小心點到了”的電話，那應該還冷戰著吧。

溫佳妮不大說話，趙嘉原便自己找話說，“今天應該有人接你過去住了吧？”

“嗯。”

“怎么樣？房子喜歡嗎？裏面的家具都是六叔找人看著挑的，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要是不喜歡……”

溫佳妮忙表態：“沒有，沒有不喜歡。”

不想，話音未落，她很突然地打了個嗝。一瞬地，她忙忙把手機拿遠一些，臉熱了起來，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過了一會兒，她又打了個嗝。

趙嘉原楞了下，繼而笑出聲來，安靜變熱鬧，不知道同誰說話，問來止住打嗝的法子，說：“阿婆說，打嗝的時候，喝點溫水，水含在嘴裏，要打嗝的時候慢慢喝下去，你試試？——不過，你今天都吃什么了”

溫佳妮一邊喝水一邊說：“晚上就吃了幾塊曲奇，中午吃的煲仔飯。”

這一晚，煲電話粥煲到手機發燙。

溫佳妮沒法子否認，真如趙嘉原所說的，是快樂的，她喜歡這樣，喜歡享受他給予的快樂，無論是不是模仿他人的。

……真真實實是快樂著的。

溫佳妮躺到床上，快要睡著的時候，電話仍沒有掛斷，迷迷糊糊間聽到趙嘉原說了什么話，可惜她眼皮好重，只聽到他聲音，不清楚他說了什么。

過后幾天，住的問題得到解決，溫佳妮也很順利的在校友的介紹下接到一份臨時工作，因為還沒有考相關財務證書，只能接臨時的做一做。校友說只當是提前體驗熟悉，反正只是暑期工，做多少拿多少酬勞。

有了工作，自然而然也忙碌起來。

期間，像趙嘉原說的那樣，小姑姑真的來了京都，過來關心她近期在京都這邊的情況，好告訴家裏人。

那一天正好是下午，接到小姑姑電話，溫佳妮著實慌了一下下，約好時間、地點見面。

地點是小姑姑在京都經營的一家酒店。

溫佳妮到酒店二樓的茶餐廳時，小姑姑已經在了，圓桌上擺放著兩杯紅茶、一盤點心。

短發微鬈，妝容精致，一絲不茍，十分干練，溫雅小姑姑和溫家大多數女人一樣，骨架子偏大，但身段很好，是很端正大氣的美。

因為上了年齡，加上生過孩子，再如何保養，那張臉上多多少少都留有歲月痕跡。不過，人雖上了年齡，那雙眼睛倒卻是因為人生閱歷豐富，而顯得人精明利落，教人無心再註意其他的了。這是旁人想要有的都不一定能擁有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