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昊天呆呆地坐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小山坡上,遠望殷紅如血的旭ri,心里愁苦之極,滿是疑惑。
“前后八進,房屋數百間,占地近千百畝的蘇府,竟然在一夕之間化作飛灰!”
“聲聞朝野,赫赫有名的蘇門七進士,連同滿門老少一百多人,竟會在片刻工夫慘遭不幸!”
“是誰那么狠心,下得了如此辣手?”
“是誰有這種手段,就連潛修多年、元嬰出殼的中州一劍都無法阻止?”
“蘇家好好的書香門第,怎會跟江湖人有了瓜葛?又怎會惹上如此可怖的冤家對頭?”
“我那足不出戶的父親,只對金石、古書感興趣的書呆子,怎會身遭劫難?我那慈祥可親的母親,連一只螞蟻都不愿傷害的女子,又怎會慘遭不幸?”
“天吶!怎么會這樣!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么?”
晨輝如血,北風如刀,他心中悲痛萬分。
迷迷糊糊之中,他打開了外公交給自己的包袱。包袱散開,首先看到的是一張信箋。攤開看時,只見上面寫著:“老夫蘇洵安,行年九十有九,近夜觀天象,見流星百顆自門前墜落,不禁心中恍惚。唯其時機不定,其因不明,化解之道難覓,急切難以周詳。略思百年之身,可傳后世者有三,一為《道藏總覽》三卷,乃編纂《道藏》之四十三代天師張字初所贈,據其所言藉此仙路可憑,余得時已過花甲之年,蹉跎歲月,難有小成。二為藏寶圖一幅,系吾昔年審閱《太平御覽》書目時所見,該書為先秦古舊游仙記事,內中夾有此圖,據傳事涉‘通靈寶玉’、‘乾坤錦囊’等稀世之寶。三為昔年好友千面鬼醫所贈面具兩張,制作jing良,危機時或可一用。嗚呼哀哉!蘇門七進士,交游滿天下,一朝浮云散,萬事皆成空。唯盼后人低調處世,此仇能報則報,難成則罷,順其自然,莫要強求。”筆跡潦草,想來是老人家昨晚倉促寫就。
信箋之下是兩付制作jing良的面具。其中一付是四旬商賈的形象,面se灰黃,極其普通;另一付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的樣子,面se蒼白,毫無血se。面具很大很薄,摸上去彈xing十足。
面具之間夾了些銀票,厚厚的一摞,大約幾萬兩的樣子。
余下的就是三卷經書了。
經書背后有一個羊皮小袋,內有一張帛書,上面畫著孤零零的一座山,山下有條小溪,陽光將山影投入小溪之內,一只仙鶴揚頭望著天空。下面還有幾句謁語:“雪山之北,大河之南,東山之西,洪澤之東,有山不合,一花duli,寶玉通靈,錦囊乾坤。”
葉昊天靜坐良久,難解其意,眼看ri已偏西,枯樹昏鴉,無盡凄涼。想起昨ri此時,父親還對自己說“明年送你到岳麓書院…”今天語猶在耳,人已作古,無限悲哀涌上心頭:“我該何去何從?報仇嗎?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外公是怎么說的?‘走得遠遠的,十年之內不要回來!’可是十年之內我該做什么?攻書科考?中了狀元又能如何?蘇門七進士,聲名赫赫,不也落個滿門盡滅的下場?”
“不行,我要練武修道!我報仇雪恨!”
“可是我沒有一點根基,怎么練武?怎么修道?如何拜師學藝呢?妖人功力那么高,我去哪里找更厲害的師傅?以我現在的樣子,走不多遠就會被對方捉住。再說,也不知妖人是從哪里來的,若是我亂碰亂撞,沒準會自投羅網!看來,與其像無頭蒼蠅到處亂跑,還不如找個地方先躲躲!順便看看外公留下的《道藏總覽》。張天師說‘籍此仙路可憑’,沒準能從中悟出點東西!”
想到這里,他匆匆打開《道藏總覽》,從頭到尾翻閱一遍。可是書中沒有一幅圖畫,全是爐鼎,鉛汞,嬰兒,姹女之類的詞匯,語言艱澀,其意難明。
“顧名思義,《道藏總覽》顯然只是提綱,沒有詳細的基礎功法,要想理解其中的涵義,必須弄明白那些最基本的東西。可是,我該去哪里尋找基礎的功法呢?”他絞盡腦汁苦思冥想。
驀地,一個念頭沖上來:“岳麓書院,天下五大書院之一,藏書百萬冊,當年《道藏》三千卷修訂完工之后,謄寫六部,天下五大書院和內閣學館各一部,到那里應該能找到《道藏總覽》的基礎功法,還能順便查一下藏寶圖所描寫的那些地名。對,我該去岳麓書院!”
打定主意,他取出一個面具戴上,離開荒野來到附近的小鎮,找了家小店住下。他知道每年正月初九,岳麓書院將會開門招生,只有在那個時候扮作外地的學子進入書院,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晚飯的時候,他聽見人們議論紛紛。
“哎呀,你知道嗎?蘇府一百多口人全死了,造孽啊。據說是著了天火,還有瘟疫,連前去查看的人也死了十多個,現在沒有人敢從蘇府門前走!。”
“哎,聽說官府也在追查蘇家,說是叛逆,可能是畏罪*吧。”
“真可憐,蘇家名聲不錯,竟然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老天不開眼啊!”
議論的聲音很低,卻還是清清楚楚的鉆進葉昊天的耳朵里。他心如刀割,胡亂吃了幾口飯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里。
哀傷的ri子很難打法,他只能將自己沉迷在《道藏總覽》里。
年關已近。家家戶戶都在忙碌著,外出的行人逐漸減少。喧鬧的街道逐漸清靜下來,清脆的鞭炮聲不絕地傳入耳中,其間夾雜著兒童的歡笑聲。
雪花飄飄,銀裝素裹,室內火爐難敵門縫里涌入的寒氣。在別人的歡聲笑語中,他一個人在客店里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冷的年關。
正月初九。大雪還未化盡,岳麓書院門口已經聚集了上千的學子。這些學子都是從全國各地趕過來的。大多是湘贛人士,也有來自川、陜、豫、皖的書生,甚至有人不遠萬里從嶺南趕來。岳麓書院作為天下五大書院之一,每屆都有二三十人考中進士,正是學子們夢寐以求的攻書之所。盡管書院收費極貴,三年學習要交五百兩紋銀,然而每年報名的還是多達數千。可惜這些人大都不能成功,因為書院招生人數有限,每次只招兩百名!
今年來的人尤其多,除了已經報名的兩千八百人外,還有排著長隊等待報名的千余人,據說總數將在四千以上。葉昊天也夾在等待報名的人群之中,戴著一付年輕人的面具,身著一襲藍布長衫,長衫半新不舊,略微有點泛白,肘部還有個大大的補丁,報名的時候用的名字是“李昊”。
報完名后,他向著四周環顧一眼,結果并未發現可疑之人,這才稍稍放了心。
第一天初試。內容很簡單,全是“帖經”,就是將書本上的某行貼上幾字,要求應試者將貼住的字填寫出來。題目分別取自詩、書、禮、樂、易、chun秋、論語、中庸、大學等。比如第一題極其簡單,取自《詩經》,“關關(),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很多人看到第一題就樂了,除了葉昊天之外,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笑意,考場氣氛略顯輕松。不過漸漸的大家就笑不出來,因為有的題目實在難答。比如有一題出自《黃帝yin符經》,“天發殺機,斗轉星移;地發殺機,()”。
葉昊天從容不迫一一答出,至最后一題出自《荀子》“君子貧窮而志廣,富貴而體恭,安燕而血氣不惰,勞倦而()”。他知道應該填容貌不枯,結果故意寫成容貌不俗,因為他不想過于引人注目。
只是盞茶工夫,他已經完成所有考題。抬頭看時,卻見有人抓耳撓腮,有人揪發垂首,有人抬頭望天,有人閉目苦思。略等片刻,他緩緩起身離開考場。
一夜無話,次ri辰時,葉昊天來到岳麓書院門口,跟眾人一起前去看榜。書院墻上已經貼好幾張大大的紅紙,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邊上則是相應的成績。初試入選八百人。葉昊天排在第十位。滿分的只有兩個,一個叫羅開山,另一個叫殷東平。
接著是復試。要求每人寫一篇文章,題目是“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這是考中庸之道了。限時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其實很短,還不到進士大比規定時間的一半。
眼看時間匆匆,眾人都在奮筆疾書,他卻遲遲難以落筆,家族大劫,滿腔憂怨,何來中庸?眨眼一個時辰過去了,葉昊天不再猶豫,手腕輕抖,蠅頭小楷源源而出。當他停下來的時候,發現竟然只用了半個時辰。待墨跡略干,他轉身離開考場,絲毫不愿回頭。
兩天以后,岳麓書院入選的兩百人名單出來了,葉昊天排在第五位,前兩位竟然還是羅開山和殷東平。。
至此考試并未結束,后面還有一關面試,需要在兩百人挑出四十個最優秀者,作為書院重點培養的對象,不單配備最好的老師,允許ziyou查看圖書資料,還可以減免學費,前提是保證考中進士之后,十年之內捐獻學院紋銀千兩。
到葉昊天面試的時候,題目很簡單。主考教授問道:“你是哪里人士?”葉昊天道:“嶺南人。”教授道:“我看了你寫的文章,文采飛揚,才華橫溢,只是略有滯塞之感,似乎意氣不平。”葉昊天不慌不忙回答道:“學生久居嶺南,地薄民苦,眼見污吏橫行,心內頗為不平,更兼長途跋涉,中途染病,故失平和中庸之道,望老師見諒。”主考老師看了看他蒼白的面se,未再詢問別的,最后勉勵了幾句,發給他一個金se的牌子,告訴他已經合格了。
葉昊天到書院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藏書館在哪里。有人告訴他,離宿舍很近的一棟竹林掩映中的小樓就是。他掛上證明身份的牌子就去了。
藏書小樓有兩個管理人員,一個是留著長髯的老者,另一個是年輕的伙計。葉昊天向他們出示了身份牌,然后進入藏書室自行翻閱。藏書室足有二、三十個房間,每個房間都有數排高高的書架,書架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房間里還有一些桌椅,那是供人翻看圖書用的。
藏書分為經史子集四大類。葉昊天直奔集類藏書室,很容易就找到了《道藏》三千卷,三千卷幾乎占了一個房間的大半部。他一頭扎進書堆里,從頭翻閱起來。他翻閱的并不快,一個時辰才看了五卷。但這五卷他已經全部記在心里。這是過去一年練出的能力。
《道藏》三千卷第一卷就是老子的《道德經》。葉昊天早已把這本書倒背如流,然而這里卻有新的解釋。比如第一章“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yu,以觀其妙;常有yu,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說的是修道的方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要用似有似無的意念觀察丹田微妙的變化,丹田的修煉是修道的根基。
十天之內,他已經閱讀了上百本修道的書籍,其中包括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元始說先天道德經、無上內秘真藏經、上清大洞真經等,對于修道的初級功法大致明白了。初級功法只有那樣幾步,第一步是筑基,然后煉jing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再以后就屬于高級功法了,書上講得比較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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