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那清澈的月光皎潔而朦朧,一陣微風輕輕拂過,頭頂的柳枝微微撥動著,八角亭上干枯的柳葉一簌簌掉落了下來,昏暗的燈光下那四下散落的葉子倒也無傷大雅,自然那酒杯里飄零著的塵土也被葉少卿忽略不計了,仰頭一飲而盡微微擦了擦嘴角溢出的殘酒頭也不回的低聲道“來了就陪我喝兩杯!”
方清航嘴角一抹淺笑低聲道“看樣子還比較清醒?”說完慢慢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接過他遞過來的酒小酌了一口瞇著眼看著他“這高粱酒喝著總是要爽口許多!”
“是嗎?”葉少卿端起嗅了嗅,接著一邊替方清航斟滿了酒一邊低聲道“喝著除了辛辣似乎都索然無味,兩年沒回來這晉源城的酒似乎都不醉人了?”
聽了他的話方清航搖了搖頭“有時候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是有時候你想買醉卻怎么也醉不了!”
“大哥、、、、、、”葉少卿低喃了一句又沉默了片刻。
方清航看著葉少卿少有的躊躇深吸一口氣低聲道“今日老三刻意查了孟家的貨,其實什么也沒有!”
葉少卿聽了嘴角一抹苦笑,其實內心深處他是知道的,可是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不安,將雨寒留在身邊是為了給她幸福,如今看來他的愛對于她已經成了一種包袱,這樣的結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嗎?他的初衷是希望她能無憂無慮的做她想做的事,而不是為了逃脫他而斗智斗勇,腦海中細細想著過去種種葉少卿自問道“或許一開始我就已經錯了,原本我們之間可以不用這般復雜的,是我自私的單方面決定了這一切!”說著又大口的喝著酒,微微埋著頭碎碎念著“如今我似乎連挽留她的權利也不再有了!”
夜晚的風陣陣襲來,似乎剛有一刻的微醉便又被吹清醒了,葉少卿就這樣反反復復的徘徊在沉醉的邊緣,直到后半夜在士兵的攙扶下才一瘸一拐的朝著后院走去。
月光灑在小院的花木上,那柔動的影子在臺階上輕輕滑動卻了無痕跡,屋外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臨近時卻又沒了聲響,孟雨寒慢慢坐直了身子,透過明亮的窗戶隱約可以看到依靠在墻邊的身影,看著他孟雨寒的眼里泛起了瑩瑩淚光,男人垂頭的樣子像極了沒有生氣的稻草人,孟雨寒起身穿上了一件薄衫,可她卻停住了想要開燈的手,她在猶豫要不要再去憐惜他,畢竟她就要離開了,過多的關心是無益于他們之間如今的糾葛的,她應該狠心的,孟雨寒賭氣的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個身影。
月光越來越暗了,屋外的人似乎鐵了心的不準備離開了,只是一支一支的抽著煙,孟雨寒蹙著眉,那濃濃的煙草氣息似乎已經慢慢彌漫到了她的床前,直到看到男人慢慢滑落在地,這時孟雨寒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懦弱,她終究還是起身朝著屋外走去。
借著殘余月光依稀可以看清那蜷縮著的身影,男人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模糊的身影低聲道“雨寒、、、、、、”
沙啞的聲音像冬日的寒霜擊打在孟雨寒的心間,原本跳動的心臟忽然慢了幾拍,蹲下身子慢慢將他扶了起來,一瞬間男人用堅實的身體將她困在了懷中,耳鬢廝磨片刻葉少卿低聲問道“雨寒,我是愛你的,你知道嗎?”
抱著他寬闊的后背孟雨寒將臉敷貼在他的胸膛,夜色沉醉,擁抱著仿佛才能給予彼此絲絲慰藉,孟雨寒低聲安慰勸說道“你醉了,我們先進屋吧!”
一碗熱茶下肚葉少卿坐在沙發上低頭沉默著,孟雨寒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問道“好些了嗎?”
葉少卿依舊埋著頭,屋內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片刻過后才將頭抬了起來眼里布滿血絲的看著她許久后憋著一口氣“我們、、、、、、”說著他又輕輕吐了一口氣“如果我挽留,你會留下來嗎?”
孟雨寒看著他臉上復雜的情緒苦苦笑了笑“少卿,我們之間的問題并不在于誰離開或者誰留下,如今這一切太亂,我們需要時間去冷靜考慮,所以分開或許對你、對我都好!”
深吸一口氣,葉少卿大掌遮掩著臉頰胡亂的揉搓了片刻強壓著內心的波濤洶涌,紛亂的頭發以及憔悴的面孔都讓她痛心極了,慢慢起身在身后的梳妝柜里取出一個黃色信封,孟雨寒猶豫了片刻后才來將東西遞給了他“這是今日父親托人捎來的!”
葉少卿取出信紙呆愣了片刻,那種生死時都未曾體驗過的揪心感席卷了全身,幾次欲開口他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所有的解釋此刻都會顯得蒼白。
“如果你想解釋,我想就不必了!”看著他冰冷側臉上一閃而過的焦急孟雨寒低聲說道,說完輕輕撩了撩耳邊的碎發,看著窗外無邊的夜色片刻“成親時我便知道你和父親約定孟家可以單方面決定我們分開,可是少卿,這兩年相處的點滴中我慢慢的改變了最初的想法,我相信這兩年中你對我的關心、愛護以及包容都是真的,你的愛我沒有懷疑過,可是如今這一切并不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了,就算離開的人是鐘小姐,請問我們會安心的在一起過日子嗎?我想不僅你不能安心,我也不能!”孟雨寒說著忽然臉頰上兩行晶瑩淚珠,葉少卿看著微微撓了撓頭發,挪過身子大手輕輕擦拭著她的眼淚,四目相對兩人皆是無語凝噎,深吸一口氣孟雨寒繼續道“這封婚書約定就算是我們對這兩年婚姻的一個交代!或許沒有了束縛我們才能從內心深處去解放自己,你不知道回晉源城的這些日子每次看到鐘小姐我的心里都是萬分的愧疚與虧欠!”
“雨寒、、、、、、”葉少卿試圖安慰她的不安,可是孟雨寒微微擺了擺手“我也從心里安慰過自己說你和鐘可秋只是名義上的夫妻,但是少卿,既然當初你允許大伙認定了她夫人的身份,那么在世人眼里她便是葉家的夫人,而鐘小姐對你的愛我亦然自愧不如,我也說服過自己留下來,可是最終我發現那些勸說自己留下的理由都太過冠冕堂皇,所以、、、、、、、”說著孟雨寒微微吸了吸鼻子然后靜靜的看著葉少卿低喃道“少卿,讓我離開吧!”
月光早已沒了蹤影,天邊的啟明星辰閃動著微光,孟雨寒清麗臉龐上憂愁、委屈、逞強的樣子讓他再也說不出挽留的話語,她的悲傷都是他帶來的,他還有什么理由和資格將她束縛在身邊,雨寒應該過著江南庭院中閑時看庭前花開花落,興起時寫寫詩詞歌賦的閨中小姐般無憂生活,所以他該放手的,慢慢垂下頭,這仿佛是一直以來與天斗的葉少卿第一次在現實面前低頭,喉頭微動低沉的問道“那你準備何時離開?”
“明日清晨!”看著即將破曉的星空孟雨寒輕聲回答。
慢慢站了起來葉少卿目不轉睛的深情凝望了她許久后才咬著唇說“我是不會去送你離開的,這次回去只是準許你回娘家探親,待成陽那邊軍務解決我便去錦州接你!”說著他彎下身拿起桌上婚前簽的約定書便點了火,那火簇燃燒在彼此的瞳孔里直到慢慢熄滅葉少卿才慢慢轉身離開,走了幾步背對著她繼續道“在我心里你的位置是無可取代的,如若未遇見便講是沒有緣分,既然糾纏了,我想除了死怕是放不了手的!”說完葉少卿才邁著大步走了出去。
臨走的日子葉少卿終究是沒有出現,晉源江畔劉媽握著她的手淚雨淋淋“夫人回到錦州一定要好生照顧自己!”
嫣然一笑孟雨寒給了他們一個放心的眼神,離別最是傷情,孟雨寒也不愿再耽擱,輕輕抱了抱眼前的老人低聲安撫道“您和張叔也要保重身子!”說完她朝著不遠處的鐘可秋走了過去,兩人靜靜打量著對方,片刻過后鐘可秋微微低了低頭道“孟小姐是否會怨我?”
微微搖頭孟雨寒淺淺一笑,鐘可秋眼眸中涌出一絲復雜情緒,思慮片刻低聲道“其實我、、、、、、”話到嘴邊卻被孟雨寒阻止了,看著她孟雨寒笑著回道“鐘小姐,雨寒離開只是為了心安,你不必覺得我大度,更何況我還得提醒鐘小姐,我雖然不屑在感情中動小心思,但不但表我不會,出生在孟家這方面我或許比常人更勝一籌,之所以不用在您身上是因為至今為止你讓我看到的都是你全心全意的真愛,所以還希望你依舊一門心思的待他吧!”
江風呼嘯而過,鐘可秋微微露出一抹苦笑,她自己以為天衣無縫的小心思未曾想過這般昭然若揭,不過她不在乎,無論是裝可憐還是利用少卿的愧疚心思,只要他在她身邊,她都不在乎。
船舶早已沒了蹤影,碼頭的角落里葉少卿依舊遠遠張望著,顧家科看著他呆滯的神情滿是不忍,為了做出漠不關心的樣子二哥禁止了他們來送嫂子,可是最終自己終究是沒有忍住,兩個人明明是相愛的為何偏偏要如此決絕的分開,他不懂,但是他知道這里面是分不出對錯的,無論是嫂子還是二哥,就算有錯或許唯一的錯便是他們還不夠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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