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幣給酒吧裏的侍應(yīng)生,他們幫我把倒在地上昏迷的黑發(fā)男孩架進(jìn)了屋,讓他坐在最裏面的一個昏暗無人的卡座裏。
我認(rèn)識這個男孩,但是沒和他說過話。我聽說過有關(guān)他的謠言——“湯姆·裏德爾,孤兒院裏那個漂亮而古怪的男孩子。”萊斯特街上的長舌婦們總是這樣議論道,“聽說他總是把其他孩子嚇得半死。”
我小時候一直很怕他,偶爾在街上看到他一眼,我就立刻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直到后來在霍格沃茨看到他,我才明白了他之所以“古怪”和“把其他孩子嚇得半死”的原因。他和我一樣,不是屬于麻瓜世界的人。本來,我一直以為他腦子有病。在孤兒院那種地方,得精神病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此刻,湯姆安靜地坐在卡座上,腦袋像布娃娃一樣無力地垂在一邊,臉色蒼白地像羊皮紙一樣,嘴唇毫無血色。我扶住他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手臂在劇烈地顫抖。
酒吧侍應(yīng)生帶來了一瓶白蘭地。我倒了一杯,沒有猶豫,往他的嘴裏灌了下去。他猛烈地咳嗽起來,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潮紅。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有些凝滯,靜靜地停留在我的臉上。
“伊麗莎白?”他的聲音暗啞而微弱,可是我還是聽明白了他說的是我的名字。
“莉齊。”我條件反射地糾正他,我不喜歡別人叫我的全名。我揚(yáng)了揚(yáng)眉頭,立刻痛得齜牙咧嘴。我用臟兮兮的袖子按住頭上的傷口,問:“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他沒說話,像做夢一樣看著我,眼神裏有一種奇怪的感傷。就好像——我在心裏罵了一聲活見鬼——就好像他認(rèn)識我一樣!
他這張臉長得可真是英俊迷人。
我承認(rèn),湯姆·裏德爾是霍格沃茨最英俊的男生。在學(xué)校裏他和我一個年級,可是從來沒有和我說過話,他這會兒像個流浪漢一樣,眼睛被打青了,下巴上的一道傷口正在流血。他的頭發(fā)浸濕了雨水,油膩而骯臟,黑色外套的一半都沾滿了黏糊糊的泥漿,毛衣的領(lǐng)子也被烤焦了,灰色的羊毛變成了黑色,一根根豎著,帶著難聞的焦糊味兒。
過去四年中,每次在學(xué)校走廊裏看到他高大的身影,他總是在和身邊每一個人彬彬有禮地說話,專註而認(rèn)真,時而會露出迷人的微笑。他的微笑實在是太迷人了——烏黑的眼睛帶著動人的光澤,唇角微微上揚(yáng),帶著一絲濃郁的深沈。也難怪,只要有湯姆·裏德爾在場,那個傲慢自大,瘦弱蒼白的馬爾福家的男孩完全沒有了光彩。裏德爾和馬爾福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裏德爾懂得如何迎合和討好別人,而馬爾福則從來不考慮向任何人低頭,哪怕是假惺惺的姿態(tài)。
即使不是斯萊特林學(xué)院的學(xué)生也都知道,在斯萊特林,學(xué)生分為兩大黨派,裏德爾一伙以及馬爾福一伙。馬爾福那伙人都是出身純血統(tǒng)的“老斯萊特林”家族成員,大多數(shù)都是一些自以為是、裝腔作勢的草包,他們最痛恨的就是沒有背景卻處處優(yōu)秀的裏德爾。這兩派互相暗算,學(xué)校卻從來找不到罪魁禍?zhǔn)祝驮谏蟼€學(xué)期,裏德爾的三個朋友和馬爾福都被送進(jìn)過校醫(yī)院,鼻孔中冒出貓尾巴,頭發(fā)變成了洋蔥。
稍微有點(diǎn)腦子的普通學(xué)生都離他們那兩伙人遠(yuǎn)遠(yuǎn)的,免得惹禍上身。比如我就是其中一個。不論是在學(xué)校還是萊斯特街,只要看到湯姆·裏德爾,我保證立刻逃得比猴子都快。
想到這裏,我真是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裏德爾挨揍也是他活該,他在孤兒院肯定沒有少欺負(fù)別的孩子,管我什么事?
我坐在那兒,手裏捧著白蘭地杯子,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嘟著嘴皺著眉,嘴裏嘀嘀咕咕,渾然不覺他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終于註意到他的時候,他正半睜著眼,烏黑的眼底閃著一種平靜的光,嘴角微微斜著,帶著一絲好笑的神情。
“別以為我想救你。”我沒好氣地說,“我只是——”
我的話說到一半,看到瑪格麗特·蘭道爾走了酒吧破舊的木門。她收起了傘,一邊興高采烈地和西爾維婭·布萊克說著話。
我整個人僵住了,表情好像是看到了狗屎一樣。
“該死的。”我咒罵了一句,一貓腰,鉆到了隔壁卡座去,把連帽衫的帽子壓到了腦袋上。
我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一邊把頭發(fā)扒拉下來,遮住了我的臉。從我臟兮兮,濕漉漉地頭發(fā)縫隙中,我看到了我那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姐姐瑪格麗特·蘭道爾粉紅色的圓潤臉蛋,蜷曲的金發(fā)滑稽地堆迭在腦門兩側(cè)。她矮小的身影沿著昏暗的過道走了過來。
西爾維婭·布萊克跟在她后面。她穿著一件黑色雙排紐扣羊絨呢大衣,黑色的直發(fā)像簾子一樣垂在她那張冷冰冰的臉龐兩側(cè)。
蘭道爾家最討厭我的就是瑪格麗特。她和我同一年級,也在拉文克勞學(xué)院,是個沒有腦子,從來不知道閉嘴的母牛。西爾維婭是斯萊特林的,家裏很有錢,是“馬爾福黨”的成員。但是她總是一副冷淡而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似乎對什么都不在乎。
“湯姆!”我聽到西爾維婭倒吸冷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的聲音有種清晰、冷靜的金屬感,“你怎么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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