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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1 / 3）

秦楚斜靠在屏風(fēng)上, 垂著眼掐算時間。

春困夏倦，皇帝的德陽殿裏吊了油燈，暖黃的燈光沈沈地投下來, 被屏風(fēng)恰好不好地遮住, 她等得有些瞌睡了。

“不歸——”

外頭杜鵑忽然傳來一聲長啼，聽聲音是飛近又遠(yuǎn)離了。劉辯本就心神不寧，聽到鳥叫又嚇了一跳, 手中竹簡“啪”一聲砸到地板的桃枝席上，帶起的風(fēng)將書案旁的燭火吹得一晃。

緊接著, 金碧輝煌的殿門像是動了一動, 在劉辯彎腰拾書時，忽然發(fā)出“咔”的一聲悶響, 少帝的背后陡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僵著脖子抬頭, 只看見衣著堂皇的董太師背手進(jìn)來, 身邊帶著個瘦削刻薄的中年文士，另有十二個西涼士兵分別守在殿門前。

“陛下?！倍烤彶缴锨? 踩著臺階走到劉辯跟前，腰間長刀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劍柄處鑲嵌的黃玉恰好折射出一道利光, 他慢慢道, “許久不見了?！?

董太師沒有向他行禮, 劉辯也不敢要求。他弓著背有些局促地站起身：“見過太師?！?

董卓的到來似乎激起了他的一些情緒，少帝麻木的外殼掉了幾瓣，隱約透露出內(nèi)裏的恐懼來。那點情感回光返照似的回到了身上，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了秦楚, 目光不自覺地向著角落漂移了一陣。

“伏楚, 她究竟來做什么的？”劉辯心中驚疑不定, “董卓今天要來，她也知道么？”

然而他很快就沒有心思考慮這些了。董卓不久前剛剛設(shè)法殺死了他的生母何太后，又于朝上朝下各方施壓，這使他飛快地成熟起來——讓他從一個一問三不知的皇帝變成了不動聲色的、一問三不知的皇帝。

劉辯沈默中關(guān)註著周遭動向，很快註意到董卓身側(cè)李儒的冰冷的目光，脊背一僵。

李儒與他對上目光，似乎是點了點頭，居然不再看他，而是走上去與董卓耳語，期間偶爾洩出幾個零碎的詞語，而他則敏銳地捕捉到了“陳留王”與“扶立”。

劉辯：“……”

他心一沈，已經(jīng)隱隱有了預(yù)感。

之前董卓要求廢立皇帝的事情鬧得滿城風(fēng)雨，劉辯本來是不知道的。

董卓將他和陳留王嚴(yán)格分隔開來，殿門派重兵看守，除了必要的上朝露面，他都是被控制起來不得見人的。

然而那天不知怎么被一個內(nèi)侍混了進(jìn)來，三步并作兩步地?fù)溥^來，當(dāng)場跪地抱著他的腿哭了出來，泣不成聲地喊：“陛下！天下將亂??！”

他當(dāng)時不明所以，卻看見西涼軍士將他扣住，直到董卓前來，命令士兵將此人杖斃，就在小皇帝面前。

劉辯于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跪地長泣的內(nèi)侍被杖刑至死，死時還眥目欲裂地看著他，沒有瞑目。

少帝這才意識到，董卓有怎樣的野心。

他在“乖乖等死”的麻木與“或為傳言”的僥幸中煎熬了三天，態(tài)度終于不可避免地滑向了第一種——算了，死就死吧，總好得過天天低頭受辱。

至于秦楚，當(dāng)時他派天使送出去的那封詔令，八成也沒被當(dāng)回事吧。

劉辯自己也沒有想到，原本何氏宗族與宦官的斗爭，最后居然會危及到自己的帝位……與生命。

劉辯只覺得心中麻木，已做好了赴死非準(zhǔn)備，而董卓這時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與李儒的交談，準(zhǔn)備發(fā)難了。

此人在心機(jī)謀劃上和政客還有些距離，不過在變臉一道上造詣頗深，眼一眨便陰下了臉，唱戲似的喝道：

“劉辯，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