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這一點,埃林愈發(fā)冒汗。
他抬起目光,偷偷打量這只受傷但即將對自己的生命產(chǎn)生威脅的巨獸,他金灰色的短發(fā)上沾著血,臉上的交錯的傷疤和絡(luò)腮胡上也有一些,愈發(fā)稱托得他兇猛卻又危險,即便此時虛弱地側(cè)躺著也不影響他散發(fā)出一種資深戰(zhàn)士獨有的威嚴氣質(zhì)。
該怎么做才好?殺掉他嗎?趁現(xiàn)在的話,不是沒有機會。他身體的狀況埃林很清楚,內(nèi)臟幾乎都已經(jīng)破裂,完全是依靠騎士強大的生命力和自己的三流白魔法才在死亡線邊緣撐了下來,到現(xiàn)在他也得每過十來分鐘就對羅林斯用一次醫(yī)療術(shù)。
羅林斯似乎察覺到了埃林的目光,或是其他的什么,忽然抬頭看了過來。埃林的心跳都漏了一拍,連忙低下頭看向火堆。
即便是一只瀕死的雄獅,那種經(jīng)過無數(shù)戰(zhàn)斗鍛煉出的氣質(zhì)還是讓埃林從本能上感到恐懼。
而且說實話,埃林也不想殺他……反倒有點可憐他。羅林斯從外表上看上去大概三十多歲的樣子,莊嚴威猛,但到了高位騎士衰老的速度會慢上許多,實際也許已經(jīng)五六十歲了也說不定。減去他被抓到極光島的年份,當初他遭遇阿林努斯時正是男人應有家業(yè)的年齡,在費倫諾很大可能也有家人。
自己被泥頭車創(chuàng)到這個世界來幾個月,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懷念家鄉(xiāng)。連告別都來不及,突然就被外力把和過去的聯(lián)系給切斷,此般痛苦沒經(jīng)歷過是很難體會的,而羅林斯體會的足足有十三年。真不知道他怎么過來的。想到這裏,埃林望向這名騎士的目光也難免帶上了一些同情。不過好巧不巧,埃林的視線和羅林斯的撞在了一起,這下馬上挪開眼睛也來不及了,而目光中帶著的那些情緒也毫無疑問暴露了出去。
“沒想到你也會用那種眼神看我。”
羅林斯突然低聲苦笑了一下,隨后說出了到這裏后的第一句話。
“不,我……”埃林像是被火燙了一下,渾身一縮:“我只是覺得……”
“你不用解釋。”羅林斯的聲音相當平穩(wěn)低沈,如果前幾天聽到埃林還會覺得是一種享受,但此時他沒這個心情。羅林斯繼續(xù)說道:“我聽說過你的事情。王國被毀,家人身亡,被雷恩騎士救出來,帶到了埃雷薩爾。”
即便這種緊張氣氛下埃林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雖然不是自己真正的爹媽,但哪有人一上來就拿家破人亡說事的。好在羅林斯沒看到他的小動作,低聲嘆了一口氣后繼續(xù)說道:“在這種事情發(fā)生之后又被我欺騙,就像是命運不停地布下折磨,我本來以為你會很恨我的。至少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大概在自暴自棄地準備殺掉我這個連孤兒都要利用,給你的生活平添苦難的人,然后自己尋求生路。”
我是想過要干掉你,可不是這個原因啊。而且罵人也要有個限度。埃林平覆了一下心態(tài),才勉強擺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不恨你,我也知道你這樣做有自己的理由,不然也不會幫你治療傷口了。”
他的心態(tài)平覆顯然做的不是很好,這個微笑顯得有些扭曲,但看在羅林斯眼中卻更顯得真實。就像是遭遇了磨難卻還要堅強面對,給匕首以鮮花,他不由得楞了楞。
埃林見到羅林斯楞了一下,還以為他是被自己的寬宏大量感動到了,連忙順著桿子往上爬:“我的確遇到了很多事情,但也有人幫我。雷恩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他我也不會活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想,即便是再受折磨,命運總還是給出了一條生路,也許這條道路通往的地方就是新生活的開始,為此我一直都很感激。”
他越說越入戲,硬生生擠了兩滴眼淚出來,在氣候這么干燥的極北苔原也是相當不容易了。
“我不能說謊,我的確是覺得你可憐,感到同情,希望你不要把這當成是我看不起你。”埃林低下頭,“我只是覺得你在遭遇這么多之后終于逃了出來,也許就是命運的出路到來了,既然雷恩救了我,當需要我?guī)椭鷦e人的時候我也不能拒絕。加上你的那些苦難我也感同身受,所以我才幫你治療。我頭腦一片空白,當時實在沒想那么多。”
他想的可多了,就看這家伙領(lǐng)不領(lǐng)情了。埃林在心底偷偷想著。
能在阿林努斯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戲,羅林斯也不可能是個輕易會上當?shù)娜恕5饲鞍A值谋憩F(xiàn)正好被他誤解,這個微小的契機讓羅林斯對埃林的看法轉(zhuǎn)變了不少,也使得后面的這一番話最終被他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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