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之國

法蒙之名來歷已經無人能說清，一個流傳較廣的說法是它來自于古代文明，意為“靠近太陽之地”。這片土地在恒久的歲月前就已經有人類存在和居住，最古老的記載遠至精靈時代，但那些殘破的書頁究竟有無可信度實在不好說清。

這片土地的確是艾爾芙拉大陸上最為炎熱干旱的區域。西南風吹拂來的季風被天叢山脈阻隔，向北滋養了埃特納，向南卻重歸大海，任由法蒙在烈日的曝曬下失去所有水分，成為世界上最為貧瘠的土地——其中大部分是荒漠。

但也有例外。

從永恒山脈南支流淌而出的月河如同血管一般為法蒙中部的帶狀區域提供了珍貴的水源，哺育兩岸的一切生物，足以稱為南部沙漠的母親河。除此之外，還有一道名為“源河”的較為涓細的河流從西部的無人群山流淌而出、向著月河匯入。法蒙的首都摩靈就坐落在兩河交匯所產生的綠洲之中。

漫步在這座沙漠之城的街頭，所見建筑皆有著明黃色的厚實墻壁，以及方形帶拱的屋頂。沙漠的晝夜溫差巨大，厚實的房屋能在夜晚保留溫度，在白日隔絕暑熱。房屋較矮，卻大多都配有地下室。法蒙人習慣將物品和飲水儲存在地下的陶罐中，避開嚴酷的外部氣候。

艱難的生存環境誕生出他國不具有的文化。摩靈城中屋舍的墻壁上大多用紅藍的礦石顏料繪畫出各色圖案，干旱之地幾乎沒有降雨，也不必擔憂這些彩繪被沖刷。愈是艱難的時日裏人們就愈發需要有這樣明快而充滿希望的點綴，商鋪、酒館，所有的街道側房屋都有獨特的花紋裝飾，讓這座城市反而成為艾爾芙拉最為鮮活多彩的地區——不過，嬌生慣養的北方人顯然沒興趣來這天氣惡劣的地方觀賞就是了。

雷恩默默跟隨在埃林背后，任由他帶著自己在法蒙的集市上閑逛。以騎士的身體素質，就這樣漫步行走和打坐休息也差別不大。雷恩真正想的是從埃林的言行舉止上讀懂他如今到底變成了怎樣的人——可惜這是他不擅長的事。

“不知道那位‘燃燒之龍’穆拉庫爾的鱗片是什么顏色?！卑Ａ忠贿吽南聫埻傻慕ㄖ?，一邊隨口和雷恩搭話道。

為了防止唐突地帶去兩名人類讓隱居多年的穆拉庫爾感到不悅，普林尼特帶著負責用幻術偽裝巨龍身影的席拉法因去了無人群山，雷恩和埃林則留在摩靈。源河的上游也有一些城鎮聚落，但那大多是冒險家才會停留的歇腳處，設施并不算太好。大概是因為如此，埃林要求兩條龍把他們放在法蒙的首都摩靈。

“也許是紅色?！?

“普林尼特不是已經是紅色了么？”

“他的鱗片是帶著點紅色，但整體來看是深黑。”

埃林點點頭，似乎沒打算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你想去哪？我很久前來過摩靈，可以給你帶路。”雷恩朝前走了幾步，恰好挪到埃林身側。

“法蒙皇宮。”

“去皇宮做什么？在斯特萊姆還沒待夠么？”雷恩楞了楞，才接著說：“我還以為你會想去旅店睡一覺?！?

“我睡得還不夠久么？”埃林失笑，瞄了一眼跟在身旁的高大騎士。

“的確，但不是和我一起?！崩锥髅娌桓纳卣f道，好像還是在討論稀疏平常的問題。

更鮮明的笑意浮上埃林的嘴角，但卻始終沒有轉換成話語吐出。埃林搖了搖頭，繼續朝前走去：“我相信皇宮應該在這個方向，對不對？”

“嗯?！崩锥鹘o出肯定答覆，同時抬頭望了一眼前面。

即便在法蒙這樣的地方，市集依然是熱鬧繁華且嘈雜的。大小店鋪把琳瑯滿目的商品鋪在狹長的貨架上，恨不得能將木板伸到對面店家門口、攔住整條路，好讓所有過路的客人都不得不挑選一番。裹著輕便斗篷與汗衫，發色偏淺、黑色眼淺棕皮膚的法蒙人或提著、或扛著貨物，來來往往、摩肩接踵，將街道遠處的視野完全遮擋住，雷恩不知道埃林是如何判斷出皇宮位置的。

“這么多年，你變化很大?！卑Ａ滞蝗婚_口說道。

“這話好像不該你說。”雷恩略帶不快地拍了一下埃林的腦袋。

埃林沒像雷恩印象裏那樣縮回頭，也不像雷恩設想中那樣變得生氣，依舊是淺淺笑著：“為什么不該我說。你知道么，你年齡尚小時實際上是很喜歡熱鬧的。就像現在這樣繁華的街道，應該是你最喜歡待的地方?！?

“我從沒有這樣的記憶。”

“是的，你當然不會有。那都是你家族的仆人剛剛帶你逃到避難所時發生的事?！?

雷恩的神色暗沈下來，目光深邃地看著埃林的側臉：“你打算聊我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