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就走。”埃林笑道，“公爵大人，你和雷恩剛剛談了點什么？他看上去臉色有點不好看。”
“噢，無非是問了些近況而已嘛。”巴勒莫有些心虛地看向一邊，“走吧，你不是說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么？”
借著清晨昏暗的光芒，三個人收拾了物件、下到了旅館一層。店內(nèi)沒有其他醒著的人，埃林就在酒柜前留下了租金后直接離開了。
經(jīng)過齊奧特裏尼家族這么多年的經(jīng)營，深紅城也算繁華了不少，周邊有些零散小鎮(zhèn)，埃林他們所在的就是其中之一。道路連接著遠處那座籠罩在陰影中的城市，陽光被遮擋在東側(cè)的永恒山脈之后，只留下一道黯淡的山丘剪影。
他們來到馬廄，一黑一棕的兩匹駿馬聽見聲響從睡眠中蘇醒，扭過頭望著靠近的三人。雷恩的黑馬向來很警覺，與家馬不同，即便累到極點也從不躺下休息，總是站著。
埃林和雷恩兩個人就是騎著這輛匹馬從斯特萊姆一路趕來這裏的。雖然埃特納馬的耐力極好、兩人共乘一匹馬也無不可，但考慮到巴勒莫公爵也會來，兩人還是特意備了一匹棕紅的好馬，由埃林騎來。
“看來這匹馬是給我的了？”
即便幾十年沒有過騎馬的經(jīng)驗，巴勒莫的動作卻依然莫名地熟練流暢，他伸手在棕馬的脖子上撫摸了幾下，隨后便輕巧地踩著馬鐙躍上了馬背，那樣像座鐵塔般龐大的身體在這一躍中卻輕巧得像只燕子。
埃林和雷恩也隨后騎上了黑馬的后背，而此時巴勒莫公爵早已經(jīng)興奮地呼喝著由棕馬馱著跑出去好幾十米了，估計半座鎮(zhèn)子上的人都被這毫無公德心的行為從睡夢中驚醒。埃林聽見雷恩低聲嘆了口氣，也扯了扯韁繩讓黑馬向前小跑著跟去。
埃林貼在雷恩背后，雙手朝前抱住他的腰免得自己摔下去。瞥了一眼已經(jīng)跑出去很遠的巴勒莫，埃林湊近了雷恩的耳后：“公爵大人都和你說什么了？”
“他讓我珍惜年輕的歲月，多和你親近。”雷恩冷聲說道。
埃林失笑，然后故意朝著雷恩的耳廓吹氣：“你不想嗎？”
“騎在馬背上的時候別說話，小心咬掉舌頭。”雷恩哼了一聲，隨后一緊韁繩：“駕！”
黑馬似乎理解了主人此時的心情，猛地一躍、飛奔向前。突如其來的慣性讓埃林差點朝后摔下馬去，緩過勁來才后怕地又摟緊了一點：“你是想謀殺你的國王。”
“你現(xiàn)在還不是國王呢。”雷恩帶著一點得逞的笑扭頭看了一眼埃林，繼續(xù)向前俯下身子、駕馭著黑馬朝前面顯然已經(jīng)放飛自我的巴勒莫公爵追去。
一紅一黑的兩匹馬從小鎮(zhèn)飛馳向外，距離并沒有拉開太遠。考慮到黑馬是馱著雷恩和埃林兩個人在飛奔，它平時跑得比那匹棕色馬是要快一些的，但此時反倒正合適。他們越過鎮(zhèn)子外泥濘的小道，越過小溪上古舊的木橋，馬蹄踏在橋上同時發(fā)出踏踏的碰撞聲與吱呀的扭曲響動，讓人擔心那橋隨時會崩垮。
深紅城在前方的影子不斷放大，那籠罩在山脈的陰影之中似乎仍在沈睡的城市尚未被喚醒。雷恩感受著背后的溫度，聽著埃林時不自覺發(fā)出的笑聲，總是沈穩(wěn)不驚的心中忽然也泛起一些動容。
他抬起頭，看著遠處巴勒莫`沃克駕在馬背的高大身影，忽然一吸氣、又低喝了一聲，讓黑馬再快一些，快到能追上自己這位像是一道幻影一般徘徊在自己過往人生中的公爵祖父。
他想追上去。曾經(jīng)那些遙不可及的幻夢，此時此刻居然真的就在咫尺之遙了。想要覆興的家族，想要重回的故鄉(xiāng)，以及視之為偶像的埃特納傳奇騎士“紅葉公爵”巴勒莫`沃克，現(xiàn)在就在他指尖能夠觸及的地方。
這一切都是從他對著母親遺留的古老懷表，許下愿望開始的。
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從來就沒有什么愿望之刻。在那枚懷表中指引他的人，和此時此刻倚靠在他背后、隨著他一起飛奔的，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雷恩！”巴勒莫公爵粗豪的嗓音從前面響起，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背后飛快追來的一騎二人。他望向后方，大笑著說道：“來呀，小子！你追得到我嗎！”
“追呀。”埃林也笑著俯在他頸后低聲說道，“你可是我的騎士，怎么能輸給一個糟老頭？”
“當然不會。”雷恩的嘴角掠過一抹堅定的笑，“倒是你自己抓緊了，別掉下去。”
“我絕對不會從你身邊掉隊。”埃林也笑道。
馬蹄聲像是鼓錘般隆隆擊打在遼闊的北荒原，兩匹馬一路絕塵，朝著如今的深紅城、曾經(jīng)的緋晚城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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