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晝煙火

原燃還真有些懷念簡芒從前總是和他處處作對的模樣。

上了高中的她反倒變得沈穩(wěn)收斂起來。

即使現(xiàn)在他身上的煙味還未完全散去，留下了淡淡痕跡，卻再也沒人激動地跳出來要去打小報告。

時間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

今天是十一月一日，適逢一年一度的萬圣節(jié)。

因為運動會還未結束，不少學生趁此機會大規(guī)模自發(fā)組織起游園活動。

這種節(jié)日，要的就是晚上漆黑恐怖的氛圍，一個個裝扮成鬼怪的模樣在學校裏四處游蕩，恐嚇搗蛋。

參加的人數太多，運動會期間又不上課，老師們也是默許狀態(tài)，只要不出重大事故就行。

簡芒在林潔如的大力挽留下，向家裏扯了個謊，說是今天要留在學校上晚自習。

現(xiàn)在簡光也已經長大，不需要她再像從前那般定點回家?guī)兔φ疹櫤⒆?，許佳慧說今晚簡易誠加班，她要陪簡光去上輔導班，叮囑她記得早點回家就掛了電話。

簡芒有瞬間掩飾不住的失落，望著被掛斷的電話失神。

某一剎那，她覺得自己就像宇宙裏的暗物質，如同白晝煙火，不被看見，無人註目。

終究都是孤獨的。

林潔如沒有察覺簡芒的異樣，看她在走廊打完電話，拽著她到了女廁給她稍稍化妝打扮，“上次那個女仆裝你死活不讓我給你化，這一次你可不能再拒絕我了?！?

林潔如的態(tài)度太過熱情，簡芒無奈地任由她在臉上涂涂抹抹。

林潔如一邊給她化一邊說，“你別小看我的手藝，其實萬圣妝要畫得出彩也不容易，既不能太趨于普通，又不能真的嚇到別人。”

她眨了眨眼，“還是要帶點小心機在裏面，我保證讓你今晚艷壓群芳。”

這倒完全沒有必要。

林潔如卻言出必行。

簡芒等她一道又一道繁瑣地給自己上完妝，看了看鏡子裏的人。

林潔如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給她的兩頰畫了兩顆愛心，眼尾末端眼線上揚，亮晶晶的液體眼影閃爍在眼周，看起來俏皮又靈動。

簡芒從林潔如手裏接過口紅，均勻涂抹在唇瓣抿了抿，林潔如又用手指將深色口紅向唇邊抹開，平添了幾分邪惡肆虐的感覺。

搗鼓了許久，這個小惡魔妝容終于初步告成。

簡芒有幾分猶疑，“這個妝不會太夸張嗎？”

“怎么會?！绷譂嵢绮灰詾橐獾溃澳愠鋈タ纯雌渌水嫷?，那臉涂得跟面粉似的，血盆大口一次能吞一個小孩，一看就沒有什么經驗。”

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巧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女鬼”從旁邊經過，停下腳步通過鏡子凝視兩人，被這樣的“鬼”給盯著，幾乎全是眼白的眼球不由讓人瘆得慌，膽子小一點的絕對當場驚叫。

林潔如趕忙尷尬地打了個哈哈，“姐妹，你這化妝效果逼真，化得不錯啊。”

女鬼輕蔑地瞪了她一眼，總算是放過兩人，輕飄飄離開了。

林潔如還不忘拿這個典型例子作示范，“看到了吧？你這叫什么夸張，跟別人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多虧有了這個典型示范，簡芒再沒有異議。

解決完臉上的妝容，林潔如又從準備好的袋子裏掏出件黑色披風給簡芒戴上，又另外給她配了個紅色惡魔叉。

簡芒透過鏡子，發(fā)現(xiàn)這個妝不像是惡魔，反而更像是一位女王。

林潔如自己什么也沒化，不顧簡芒的疑問，強行架著她帶回了教室。

走廊上偶爾遇到了別班同學，簡芒還是會下意識低下頭，躲避旁人的目光，林潔如不忘鼓勵她道，“今天你很美，女王大人，自信一點。”

晚上八點整，惡魔揮開了他的披風，黑暗如墨汁潑灑天際，暮色降臨大地。

簡芒走到七班教室門口，教室嚴嚴實實關著門窗，有了上次的經驗，她猜測七班同學大概率又在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這回八成又是聚在一起看恐怖片。

林潔如站在她的身后，簡芒率先推開了教室大門。

出乎她的意料，屋裏漆黑一片，似乎空無一人。

她心生困惑，想要打開電燈開關，眼前卻驟然亮了起來。

插著十幾根蠟燭的巨大鮮花蛋糕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王世杰帶著其他同學統(tǒng)統(tǒng)從椅子底下鉆了出來，他捧著個大蛋糕，帶領大家整齊一致唱了起來，“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那一剎那，簡芒很難用文字去描述她的內心感受。

如果你從未享受過這樣的時刻，那么會更覺倍受溫暖與感動。

即使是別人眼裏再普通不過的事，在她這裏也永遠不會俗氣過時。

往常她的生日，外婆頂多給她煮碗面加個雞蛋就算打發(fā)過了，父母則經常忽略遺忘。

所以，當一大群人捧著蛋糕出其不意地出現(xiàn)，給了她莫大驚喜，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簡芒現(xiàn)在才明白林潔如給她畫這個妝的具體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