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鳳凰

古鈺急忙將信寫完讓人送出，驛站裏頭的其他人便逐漸圍了上來，問他：“隱王那邊出了什么事？”

古鈺抬頭仔細(xì)看他們，發(fā)現(xiàn)有許多都曾在山雨那兒見過。

這些都是山雨的人？

行云見他疑惑，解釋道：“山雨不知中了什么邪，臨了進(jìn)京城，卻讓我們在城外等著。反正我不甘心，一步步從宣城、江城走來，最后到京城的時候卻不讓我們進(jìn)去，不管有什么理由，都說不通。等在這兒的，全都是被他勒令禁止入京的。現(xiàn)在說什么的都有，說他搶功，說他嫉妒，說他控制隱王，他為什么不解釋？我跟在他身邊這么久，覺得他并非是那樣的人。”

古鈺看著他道：“你認(rèn)識他才多少日子，你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也永遠(yuǎn)不知道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

行云被他說得有點(diǎn)惱了，“是，我不能參透人心，但他做了什么我都看著，他見不得屬下傷亡，甚至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受傷，所以煞費(fèi)苦心謀劃布局，這樣的人，能壞到哪兒去？”

那一瞬間，古鈺極想告訴他山雨在暗中所做的事，甚至他以前跟著平王的過往，都想一并告訴他，可這些話到了喉嚨口，卻又生生咽了下去，沈聲道：“你心善，所見的一切也都是善意。”

行云一怔，山雨也似乎說過同樣的話。

越過行云，古鈺看到驛站裏落座著各色文人武將，心想若能將他們收入千楚麾下，必將如虎添翼，若不能抓住機(jī)會，便是讓延慶王占了便宜。他正在盤算琢磨，曉天忽然到他身邊，道：“長公主尸骨未寒，我不喜歡你露出算計的樣子。”

古鈺頓時覺得揪心，所有的思緒全部褪得干凈。他看著曉天，說不出話。然后身體一輕，雙腳離了地。有個護(hù)衛(wèi)將他扛起，道：“公子你臉色非常不好，先去休息一會兒。”說著，將他帶到一個屋子，放在床榻上，便要蓋好被褥。

古鈺推開他，吐了一口血。這下，幾個護(hù)衛(wèi)全都嚇得要去請醫(yī)士。

古鈺道：“莫慌，這血梗在心頭，如今吐出反而使我舒暢許多。”

幾個侍衛(wèi)這才鎮(zhèn)定下來，趕緊請來了行云。

行云道：“你身子那么差，為什么不好好在江城待著？幸虧我每次都在，不然你遲早暴斃在野地裏。”他說著話，便來把脈。

古鈺看著他，心裏想道，山雨一旦出事，隱王那頭便是樹倒猢猻散。真正難以對付的，還是延慶王。到如今他還在北方按兵不動。算來，他也有五十多歲了，這個年紀(jì)的將領(lǐng)已不再喜歡先發(fā)制人，而多是靜觀其變。湛云侯縱橫沙場許多年，運(yùn)籌帷幄，明月郡主的本事他也見識過了，不好對付。

要對付延慶王，這行云，或許是個不錯的切入點(diǎn)。

他裝作隨意地問行云：“你可有向延慶王提親？”

行云道：“我有打算，但郡主不許我提親，我實(shí)在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若不想與我成親，就趁早別纏著我。”

古鈺道：“郡主深謀遠(yuǎn)慮，你還是聽她的為好。”

行云道：“你也這么想？可我爹聽說了此事，說什么都要向延慶王提親試試。他說若能娶到延慶王之女，附子門便可飛黃騰達(dá)。可我并不喜歡他這樣想。”

古鈺道：“所以你爹去提親了？”

行云點(diǎn)頭，“瞞著郡主去的。”

古鈺一皺眉。曉天性子直爽，所有人都幾乎忘了延慶王此人，他當(dāng)年在北疆摧枯拉朽之時向先皇討要封地，先皇加封了他一個郡，但他仍不滿足，要求封地內(nèi)自治，如同藩鎮(zhèn)一般有自己的官員和軍隊。先皇當(dāng)時氣得臉色發(fā)青，但為了北疆安穩(wěn)，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結(jié)果便是延慶王治下只知有親王，不知有天子，枉顧朝廷命令，自成一派。他這樣一只老謀深算的狐貍，怎么可能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江湖兒郎。

行云這邊把完脈，然后開始鼓搗自己的藥箱。

古鈺便看著他，那樣年輕，充滿了希望，也遇到了自己的愛人。想著想著，他再次渾身顫抖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忘掉它，忘掉她，你需要靜下心。”行云給他塞了口草藥，不斷地說著話，像在念什么咒語。

古鈺好不容易喘過氣來，道：“我這個老人家，實(shí)在是耗不起了。”

行云瞪著他道：“你才多少歲數(shù)，身體還有回轉(zhuǎn)的時候。再這樣自暴自棄下去，才是真的沒救了。先說好了，你要是早死，可不關(guān)我的事。”

古鈺點(diǎn)頭，“行云神醫(yī)，我要是治不好，那是自作孽。”

行云便拍拍他腦袋，繼續(xù)調(diào)藥去了。

在疲累中，古鈺沈沈睡去。

一覺醒來，天還未曾亮。行云還在房內(nèi)煎藥。這時，有人撞門進(jìn)來，幾乎撲倒在地，古鈺驀地清醒，定睛一看，竟是行風(fēng)。他像是剛從火場出來，衣衫破爛，皮肉焦黑，特別是胸口處的燒傷，血水淋漓。

行云忙站起，一邊拿藥，一邊問他：“出了什么事？”

行風(fēng)道：“昨夜，山雨大人用火燒了平王府，自己也自焚而死。”他的聲音嘶啞，雙目赤紅，“我?guī)状稳牖饒鲋邢雽⑺麕С觯伤诨饎葑畲蟮牡胤剑詈笠淮危铱旖咏怂麉s讓我來找你，然后頭也不回地往火裏跳。”

古鈺一怔，山雨的話忽然在他耳邊響起：“你我永不為敵，你不可害我，我自然也不會再害你，否則，挫骨揚(yáng)灰，不得全尸。”

山雨果然如他自己所說一般挫骨揚(yáng)灰了。

行云手裏的傷藥落在桌上，灑了不少出來，他抓住行風(fēng)的衣襟，道：“他為何要這樣？為何要做這樣的事？他都進(jìn)京了，僅差一步就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何要自盡？是誰逼迫他了？”

行風(fēng)怔怔道：“世間有誰能逼迫他？”

行云便撲到古鈺身邊，抓住他的手道：“你說隱王那處會出大事，一定是知道什么，對不對？告訴我為什么？”

古鈺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他給山雨送了人頭，也是斷他后路，作為他算計千楚的報覆。可他也沒想到山雨會自焚，他甚至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在如日中天的時候選擇與前朝舊城同歸于盡。

既然要用火燒了，為何還要第一個進(jìn)京？

為了第一個進(jìn)去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