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
圣人入睡后,皇后殿下起身。
“小心看著點,圣人若醒了,記得提醒他喝藥。”皇后輕聲說。
“方才那姓沈的小娘子開的藥方子是甚么?”她用鎏金勺子撥著銀爐中的炭塊。
馮正道:“也是些治風寒的藥材。”
皇后殿下放下手中勺子,覷了馮正一眼。
馮正恭敬將那張紙奉上。
皇后殿下只掃了一眼,便將它扔進銀爐裏燒了。
“這小娘子撒謊成性,又是元仲平的人。而今,元仲平在前朝只手遮天,還妄想把手伸進后宮之中。馮公公跟在圣人身邊數十年,當知分寸。”
馮正垂首行禮。
皇后殿下轉身,正欲離開,忽見案上銀燭,臉色微變。
回到儀鳳殿后,她召來一人,細聲說了幾句。那人走后,她坐在妝臺前,盯著銅鏡裏的人,半晌,打開妝奩盒。
定王府偏院,小門后進來個帶著帷帽的娘子,籠著一件連枝花樣薄披風,腳步匆匆,似一片裊娜的云,廊下穿行,一晃就不見影。
屋內,屏風后頭,禪椅上坐著一人。他膝上蓋著層錦毯,眉須間綴著白,卻不掩龍威燕頷之相。
戴帷帽的娘子一進屋,便快步到他面前,跪坐下來,撥開面前垂紗,仰面望著他:“你身子如何?”
定王凝著她:“你為何來了?”
皇后殿下知他不悅,坐正身子,道:“事發突然,迫不得已。”其實,她遣人來即可,但她還是有私心。從定王遇刺昏迷不醒到定王府式微,再到她得到他的消息,她的一顆心被吊得七上八下。如今,二人有許多時日未見,她不過是想借此同他見一面罷了。
“那姓沈的小娘子入宮,捏了半塊熏燭去,現今,元仲平怕是知道這事了。”
定王眸色暗沈,皇后殿下道:“若是元仲平要查,便將我推出去。”她當真是癡心一片。
定王哂笑:“何必要把你推出去。”
皇后殿下以為他是愛護她,眼中愛慕意更甚,手輕輕撫上定王的膝蓋,憐憐問:“你的腿當真不能痊愈?”
“能撿回一條命已是幸事。”定王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這事的原委我都聽過,阿姊她——”她話音未落,忽地教人捏住了下巴。
定王俯視著她,鳳烏步搖釵,對孔雀銜花冠子,傅粉勻紅,月棱眉,媚花奴,連額上花鈿的樣式都教她學得一模一樣。她同她阿姊,確實有幾分像。
不過那個女人,從來不會像她這般,仰頭,滿是愛意地瞧著自己。
皇后殿下驚懼不已,定王卻忽地笑了,親昵地摸著她的臉,道:“這事,你做得很好。”
皇后殿下伏在他腿上,輕聲問:“郎君,我們何時能真正在一起。”
定王撫摸著她的頭發:“快了。”
皇后殿下半晌不說話。
她在定王面前,從來是藏不住任何秘密同心事的,定王將她瞧得分明。他問:“你還有何事要同我說?”
皇后殿下又仰面看著她,猶豫片刻,道:“大郎可能知道三郎的事了。”
定王面無表情。
風從鏤空窗戶裏吹進來,薄披風上雪白的絨毛瑟瑟抖動。明明是吹面不寒的楊柳風,皇后殿下卻覺得凄冷無比。
她忽然后悔起來,她是個多么狠心的母親呵。她捉住定王的手,試圖補救甚么:“無論發生甚么事,你要留大郎一命,畢竟他也是我的親骨肉。”皇后殿下說到最后,聲音慢慢低下來,不知是心虛還是膽懼,怕惹面前的人生氣。
出乎意料的,定王只是笑著,答應她:“好。”
皇后眼底又浸滿了無限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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