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戰(zhàn)之下，京畿衛(wèi)折損兩百余人，再次將馬德的殘部逼至洞口附近。

馬德看著身邊不足一千的韓兵，知道回去也是死路一條，最后橫了心嘶吼道：“既然退無可退，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們一起！兄弟們，抱一個跳一個，我們也算贏了！”他張臂便想來扯最近的一個京畿衛(wèi)，被蕭破搶先一記掌風逼開。

韓兵殘部的弓箭對準了蕭破，即便望之喪膽，卻還是顫然放出了箭矢，直射蕭破的心口。蕭破反手揮落箭矢，眾人皆是氣喘不休，可他似乎還有充足的力氣，根本沒有把他們的弓箭放在眼裏。

“殺了你們的主將，孤給你們一條生路。”蕭灼抬手示意包圍他們的京畿衛(wèi)往后退一步，找好樹干做掩體，謹防逼急了他們冷箭偷襲。

韓兵們聽見這話，左右看了看，看向馬德的目光漸漸變了味。

馬德隱覺不妙，怒喝道：“你們的家人都在韓州！你們?nèi)羰菤⒘宋遥∧銈兊募胰硕茧y逃一死！”

“是么？”蕭灼冷笑，“公主好夢白推文臺韓賊強攻京畿城已經(jīng)第八日，那么多兵馬八日都攻不破京畿城，他已經(jīng)輸了！”

馬德才不信她的鬼話：“休要聽這小丫頭的鬼話！你們?nèi)羰菤⒘宋摇恚　崩洳欢〉模R德后背上捱了一刀。

那名韓兵捏著匕首，顫聲嘶吼，“我不想死在這裏！阿娘還等著我回家！”說著，他拔出了匕首，再次嘶吼，“戰(zhàn)是你們要打的！命是我們丟的！憑什么？！”

馬德大怒，正欲扯過韓兵，背上竟是又中了一箭。

“你……”

“我不想死，馬大哥你別怪我。”那弓箭手再次拉滿長弓，對準了馬德，顫聲嗚咽，“我只想回家！”說完，放了弓弦，又是一箭射向了馬德。

“連你也……背叛我？！”馬德一劍格開，哪知背后刺向他的人更多了。他不甘心地死死盯著蕭灼，滿心不服，可即便不服又能如何？他是敗軍之將，終究永遠只有一個——死！

蕭灼冷眼看著韓兵內(nèi)訌，將馬德刺死眼前，揮手示意讓出一條路來。

“你們回營只有死路一條，不如早些潛回家鄉(xiāng)，趁亂帶著親人離開韓州。”蕭灼提醒這些殘兵，“走吧。”

韓兵殘部相互看了一眼，拋了武器，走向了京畿衛(wèi)，讓出了生路。

“多謝燕王。”那個放箭射向馬德的弓箭手忽然停下腳步，對著蕭灼恭敬地一拜。霎時，只見一道銀芒自他的袖底射出，直中蕭灼的心口。

“王上！”蕭破大驚失色。

只見蕭灼捂著心口弓起了身子，似是痛苦不堪。

那弓箭手趁機高呼道：“兄弟們！燕王中了我的毒箭必死無疑！隨我殺回去，定能立下大功，好與主上交代！”聞聲的韓兵剛欲反擊，便瞧見蕭灼直起了身子，將釘在心口處的毒箭拔了出來，扔到了邊上。

只見她屈指叩了叩心口的護心鏡，話卻是說給京畿衛(wèi)聽的：“既然他們都不想活了，那便送送他們。”

“諾！”蕭破答得最響亮，拔出佩劍，一劍穿透了那弓箭手的心甲，直取了他的性命。他的攻勢太快，快的就像是劃破天際的一道閃電，等想到要逃，已然遲了。

韓兵殘部見狀拔腿就跑，哪知腳下竟彈起好些樹藤，將他們一一絆倒在地。京畿衛(wèi)一擁而上，再也沒給他們活的機會。只聽林間慘呼不絕，那些韓兵殘部被京畿衛(wèi)盡數(shù)斬殺林間，一個也沒能活下來。

寒風呼嘯，雪花紛落，林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蕭破歉聲道：“屬下保護不利，讓王上受驚了。”

“孤知道他們會不規(guī)矩。”蕭灼淡淡說著，彎腰抓了一把雪起來，擦去了劍鋒上的鮮血，“孤只想讓你們親眼看看，有時候不是孤不想仁慈，而是對敵人的仁慈，往往是致命的。今日可以是孤的命，明日便可以是你們的命。死人又如何保護京畿城內(nèi)的家人？”

蕭灼說著，覆雜的目光掃過僅剩的六百多名京畿衛(wèi)。正所謂眼見為實，她今日就要讓這些同生共死過的京畿衛(wèi)親眼目睹，上位者的仁慈，有時候是致命的，丟的不僅是上位者的命，還有他們的命。

況且京畿衛(wèi)也是人，是人便會共情。

“戰(zhàn)是你們要打的！命是我們丟的！憑什么？！”那韓兵嘶吼的話是真話，這些京畿衛(wèi)聽來，難保不會有其他的念想。

可是，這場戰(zhàn)爭還沒結(jié)束，一旦懈了斗志，多了二心，后續(xù)便必輸無疑。蕭灼必須在這種時候給他們敲一記警鐘，所以那一箭她必須受，這些話她也必須說，尤其是最后這一句。

“孤保證往后的每一次戰(zhàn)斗，孤一定沖在最前面，絕不會舍棄你們?nèi)魏我蝗耍　闭f完，蕭灼吩咐蕭破，“先把兄弟的尸首收一收，勿讓野獸叼去了。大戰(zhàn)過后，孤一一厚葬。”

“諾。”蕭破領(lǐng)命，招呼著幾個未傷的京畿衛(wèi)前去處置同袍的尸首。

就在蕭破收拾到一半時，天上突然燃起了赤焰煙火，那是京畿衛(wèi)發(fā)動總攻擊的信號。

蕭灼怔怔地望著天上的焰火，她還記得臨行前與母親的約定，一旦赤焰焰火燃放，那必是母親開啟城門，迎擊韓軍之時。

當下蕭灼并未消磨半數(shù)韓軍的戰(zhàn)力，母親突然開城迎敵，她無疑是震驚的。以母親的多年統(tǒng)軍的閱歷，斷不會打沒有把握之戰(zhàn)，想必京畿城定然有變。

難道是派去刺殺齊王與魏陵公的死士得手后，激得兩州王公出兵勤王了？

可無論如何，這赤焰焰火只有母親擁有，她既然敢燃放，自當是等到了勝機。蕭灼沒有遲疑太久，這種時候自當助力母親，依照戰(zhàn)策率領(lǐng)殘部奇襲老狐貍的大本營，好好的放一把火。

“還能走的，還能打的，都隨孤走！”蕭灼當即下令，“傷重者，留在這裏看守兄弟們的尸首。”

“諾！”

清點之下，只剩四百余人跟著蕭灼趕赴韓紹公的大營。那地方之前他們便偵查過外圍，加之蕭灼上輩子對此地甚是熟悉，知道有條險路可以迂回潛入大營后側(cè)。這樣大的風雪天，那條險路稍有不慎便會被風雪卷下山溝裏去，所以仗著天險，此地的守備定是最薄弱的。

這是背刺老狐貍最疼的一刀，一旦成了，此戰(zhàn)勝敗可定！

蕭灼攀上石崖往上瞧去，這場戰(zhàn)爭終是到了尾聲，只要她能得手。寒風卷著雪花打在她的面頰之上，提醒著她這是一場新的生死之戰(zhàn)。她咬了咬牙，目光堅毅，沒有再想旁的，一人當先往上爬去。

蕭破緊隨其后，不時悄悄顧看蕭灼，就怕她體力不支，翻下山溝去。可看得久了，竟是被燕王的無畏感染，渾然不覺往上爬得越來越快。

那把火，將是終結(jié)京畿之危的落幕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