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鄔起。

鄔起身上也沾滿了黑水，他的頭發(fā)、臉頰、衣服幾乎都被黑水浸濕了，但他沒有像是其他人那樣倒在地上哀嚎呻吟，而是從沈海卿那裏撿走了他的梁辰劍，并且用這把劍將宣至儒穿了個透心涼。

“不……不可能……”宣至儒像是沒有感覺到自己被劍刃穿心而過，他瘋瘋癲癲，可還是能表達(dá)疑惑，“毒素……為什么沒有……影響你？”

鄔起沒有回答，他表無表情，持劍的姿勢標(biāo)準(zhǔn)且?guī)е甙恋臍鈩荩瑢⑿寥逡粍Υ┬暮螅掷涞匕褎κ栈兀Ａ藗€劍花將梁辰劍上的血液盡數(shù)甩落，劍刃立刻恢覆了雪亮的光澤。

這一刻，他確實很像傳聞裏那個殘忍嗜血的大魔頭鄔起。

宣至儒捂住自己被刺穿的胸口，踉蹌了幾步，他企圖用靈力修覆自己的傷口，修真者軀體上最致命的其實是腦袋，心臟什么的被穿幾個洞也沒啥問題，用靈力修覆就可以……

可緊接著，宣至儒就發(fā)覺自己的靈力根本沒法修覆自己的傷口，他的靈力都被身上浸染的黑水統(tǒng)統(tǒng)吸食掉了。他以前從獅心身上得到的也不是真正的靈力反饋，而是大量的毒素，這些膨脹的毒素充斥著他的經(jīng)脈與丹田。

正如莫緣所說，宣至儒根本沒有大乘期的實力，他的修為是假的。

他的經(jīng)脈和內(nèi)臟都被腐蝕了，只有外表還披著一張人皮，內(nèi)裏卻爛得一塌糊涂，他如今的真正實力可能比凡人都不如，一旦脫離了獅心，脫離了黑水的保護(hù)，他就會崩塌掉，化作一灘腐臭的尸液。

他早就死了，在當(dāng)年被那個奸詐的同門陷害后，他已經(jīng)死在了那只六階妖獸的嘴底下，而他在千年后的今天，對這一切卻還不自知。

“不……”宣至儒察覺自己的傷勢無法恢覆，體內(nèi)突然爆發(fā)的痛苦環(huán)繞著他，身體裏腐爛的氣息連他自己都聞得清清楚楚，他的手腳露出的皮膚開始急速老化，暴露出紅黑色的血肉和幾乎完全是黑色的骨頭。

看著自己身上發(fā)生的一切，宣至儒驚恐無比，他向鄔起伸出了手，“我不要死……求你……救我！”

“宣至儒。”鄔起用毫無起伏的聲音喊宣至儒的名字，“回答我的問題。”

“當(dāng)年金蟬子得到的那頭魔獸，是你給他的嗎？”

“救我！”宣至儒站不住了，他趴倒在地，痛苦和混亂讓他神志不清，只能不顧一切朝著身邊的鄔起伸手乞求，哪怕明知道鄔起不可能救他，可他還是到處乞求：“救救我！”

“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會救你。”鄔起輕松許下毫無著落的諾言。

“是我……是我給的！”宣至儒立刻就回答了，“我讓獅心偽裝成魔獸，送給了金蟬子，那金蟬子就瘋了，到處抓修士來餵獅心……”

鄔起咬牙切齒握緊拳頭，憤恨惱怒齊齊涌上心尖。所以當(dāng)年，鄔起的師父鄔又烽，就是死在這只黑色怪物的嘴裏嗎？

“金蟬子到處抓捕的修士當(dāng)中，有一個叫做鄔又烽的修士，你記得嗎？”鄔起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緒，繼續(xù)發(fā)問。

“記得……記得！”宣至儒疼得眼前發(fā)花，嘴巴像倒豆子一樣把真相往外吐，“那個……鄔又烽，我們把他抓來后……送到了獅心嘴裏，但……但他倒是機(jī)智……被吃之前就舍棄了身體，神魂自己跑了……”

鄔起聞言微微一楞，心中竟有些欣慰……太好了，師父果然還是聰明的，保住了自己的魂魄！雖然鄔起從一些冥族那裏大概得知了師父身死，但魂魄成功轉(zhuǎn)生的消息，但鄔起始終不能確定，如今從宣至儒嘴裏親口聽他說出真相，鄔起總算放下心來。

“還有一個，名字叫霍巖的修士，你有印象嗎？”

霍巖，是天樞的原名。

“好像有……有這么個人……”宣至儒已經(jīng)受不了了，伸手抓住了鄔起的衣角，“他……他的死不關(guān)我事，他來紫月門找麻煩，還殺了門裏的人，我就讓弟子去處理他了……只是那群弟子有點瘋，他們被獅心的毒素侵蝕過，瘋的厲害……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處理的……”

鄔起覺得可笑：“這叫不關(guān)你事？”

“不是我殺的……當(dāng)然不關(guān)我事！”宣至儒嚎叫，“可以了吧！救我！你答應(yīng)救我的！”

“你覺得我能救你嗎？”鄔起反問他，“你連自己的處境都搞不明白，數(shù)千年的修行都沒能讓你頓悟，永遠(yuǎn)陷在不可捉摸的執(zhí)著當(dāng)中，你真是可憐啊。”

說罷，鄔起再次揮劍，將宣至儒抓住他衣擺的手臂直接砍斷。

隨后，鄔起看著宣至儒痛苦哀嚎著在滿地黑水裏打滾，那些黑水慢慢淹沒他還有他的斷臂，最后，把宣至儒的聲音也淹沒了。

……

干坤堂裏此起彼伏的聲音消退了許多，那些被黑水濺到了的修士們一個個全都躺在地上不動彈了，他們已經(jīng)疼痛到無法顫抖，連聲音也發(fā)不出的地步，只能僵硬地躺在地，時不時抽搐一下。

整個干坤堂裏唯一能站著的只有鄔起。

鄔起自己也不太明白這是怎么回事，那些黑水確實濺在他身上了，把他衣服全都染濕了，但他絲毫沒有感受到其他人都能感受到的痛苦，身體裏也沒有被毒素入侵的現(xiàn)象。

他區(qū)別于所有人之外，某種力量保護(hù)了他，鄔起是這么覺得的。

鄔起把目光放在了先前獅心爆炸的位置，那是黑水最多的地方，黑水在那片地面上甚至形成了一個約有半人高，鼓動的球狀物。

鄔起心想，他的莫緣可能就在那個球狀物的裏面。

所以鄔起就直徑朝著那個球狀物走了過去，走到球狀物面前，他看著這個黑漆漆的，表面膨脹起伏的黑色大水球，遲疑了好半天，皺著眉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黑色大水球裏面也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鄔起稍稍深呼吸一口氣，極為干脆的把自己的雙手，伸進(jìn)了水球裏面，企圖靠雙手的摸索來摸到裏面的東西。

水球裏面果然有東西，鄔起摸到了莫緣的頭發(fā)，那些發(fā)絲順著黑水的翻涌而飄動，纏繞在了鄔起的手指上。

順著頭發(fā)，鄔起又摸到了莫緣的臉頰，緊接著是脖頸和肩膀。

鄔起幾乎把自己手臂和肩膀乃至半邊臉都伸進(jìn)了水球裏面，他抓住了莫緣的肩膀，想把莫緣從水球裏面拖出來。

可是就在鄔起十分努力，想把莫緣從黑水裏面拖出來時，異常的事情再次發(fā)生了。

只見包裹住莫緣的那顆半人高的、黑色的大水球上面，黑水自發(fā)地往上游離聚合，形成了一個人形的輪廓，就像是黑色水球上面長了個人的上身。

這個黑水形成的古怪半邊人形體，沒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張黑洞洞的嘴，開開合合對鄔起發(fā)出了聲音。

“這是我的人……你休想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