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氏離得還遠,岔道的另一邊,陸承驍打馬而來,那一聲柳姑娘入耳,他驟然勒馬,馬兒揚蹄,半身都騰起在空中,落下時乖覺地歪了歪馬頭,原地踏了幾小步后停了下來。
柳漁被陳昇叫住,回頭見自己手帕在陳昇手中,她急著要避伍氏,接過陳昇手中的帕子微微一福,道了一聲多謝,待轉身要走,不期然看到斜對面坐在馬背上的陸承驍。
她一怔,而后只作不見,連一絲停頓也無,轉身就進了胭脂鋪裏。
陳昇站在鋪子外,仍癡癡瞧著柳漁背影。
陸承驍并不知柳漁看到了他,從他的角度看去,郎君拾香帕,美人羞言謝,多美的邂逅。
這場景太熟悉,熟悉到只是換了樣道具,換了個人。
林懷庚說得沒錯,他是瘋了。
曉奔夜行,回來看這個。
卻偏偏無法自控,怔在馬背上,眼睜睜看著昨夜夢裏的情景以極為相似的方式真實地在他眼前展開。
陸承驍握著韁繩的指節根根突立,卻發現,除卻這么看著,他竟什么也做不了。
他能做什么?攔住柳漁?拉開柳漁?
他有什么立場?
憑的什么?
憑他當日斥她輕浮不自重嗎。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半夜從縣裏往回趕已經夠瘋了,就此打住,柳漁怎樣都與他無關。
然而那聲音微弱又徒勞。
陸承驍頹然呆怔在原地,許久,胭脂鋪門口早已經沒了柳漁身影。
陳昇回頭見到了他,臉上帶了幾分詫異,正猶豫著是不是要上前招呼一聲時,陸承驍卻仿佛根本沒看見他,面上一絲表情也無,一夾馬腹策馬離開了。
又說胭脂鋪裏,柳漁為了避開伍氏,尋了胭脂鋪掌柜低語幾句,只說自己被無賴混子跟上了,請掌柜的幫幫忙,容她從鋪子后門出去。
女掌柜瞧她這顏色,那是半點不懷疑話裏有假,也是良善人,指了個小伙計就讓他領了柳漁從后門離開了。
伍氏撲了個空,在鎮上滿轉了幾圈也沒見到柳漁半個人影,等到快日中了才咬著牙歸家去的,回到家裏卻見柳漁早已經到家了,伍氏抿起一個冷笑,午間吃飯就當著公爹柳康笙的面發難起來。
“大妹妹,今兒巧了,我去鎮上有事,不過路過繡鋪的時候瞧了瞧,我怎么沒見你在哪家繡鋪學什么手藝?”
柳漁一臉的訝異: “大嫂竟也去了繡鋪?不過我上午在繡鋪略看了看,就去了布鋪,拿這幾天打絡子換的錢買了點尺頭回來,準備試試繡幾塊帕子賣,想是撞空了?”
伍氏還不及反應呢,王氏和文氏都激動起來,齊齊看向了柳漁, “你能繡帕子賣了?”
就是柳康笙和林氏也一齊瞧了過去。
柳漁笑笑,道:“試試吧,看看能不能繡最簡單的那種,估計賣不上什么價錢。”
她說得謙虛,王氏和文氏臉上卻是綻開了花,林氏神情則有些覆雜,就連柳康笙,雖沒笑臉,面色也和霽不少。
伍氏冷笑,她不信真這么巧,料定柳漁是被自己識破了行藏在說謊,笑著道:“大妹妹買了尺頭?可給我瞧瞧都是什么好料子。”
正是尋常女人聽到買了布料時最尋常的反應。
柳漁笑笑,道一聲好,起身回了自己屋裏,不一會兒果真捧出幾塊迭得規規整整的尺頭,細軟的白色棉布,正合做手帕的材料。
她在出了胭脂鋪后門時就防了伍氏這一手,這布料拿出來,柳康笙原本因長媳的話心下存的幾分疑心也全都打消了。
伍氏沒想到她真是去了布鋪,眸中疑色未消,卻也知道不好再多問什么了,跟著王氏幾人翻了翻那尺頭,勉強扯了個干巴巴的笑來,道一句:“那還真是巧了。”
這才不作聲了。
而柳漁也只是笑笑,王氏文氏問些關于繡帕子的事她一一答了,然后把尺頭拿回了屋裏,似乎對伍氏這近乎盤問一般的行為毫無所覺。
只有柳燕覺得,柳漁現在膽子是真肥了,賣絡子的錢居然敢不跟家裏吱一聲,說動就動,而家裏其他人竟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滿眼只看到繡帕子能賺來的銀錢了,半句也沒說柳漁。
她最近也乖覺了,自從柳漁折騰出這個刺繡起,她就沒從她手上討著過好,索性也當沒看見。
一家人用過午飯后,柳大郎把伍氏拉回屋裏,壓著聲音道:“你剛才怎么回事,怎么沈不住氣,就不怕被那丫頭覺察?”
伍氏把手從柳大郎手裏一抽,兀自在桌邊坐下,臉色有些沈,“我總覺得那丫頭不對勁,心裏有些不安穩。”
“怎么說?”
柳氏把今天去鎮上的事說了一回,道:“那兩家繡鋪我轉了幾回,壓根沒有她的影子,你說真是巧合,她買布去了?”
柳大郎道:“是吧,不然她哪裏學來的刺繡,我看三弟妹現在也學得有模有樣的,這作不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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