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心亂如麻，寧一清忽然意識到自己受到了小狐貍的魅惑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心中默默念起清心訣。

“你難道就沒有心上人么？”

不聽不想，寧一清深吸了一口氣，提劍劈去，劈了個空，卻好似并不意外，當下左手運起一個法陣如影隨形飛向小狐貍。

“好厲害的修為。”小狐貍說著厲害語氣中卻全無害怕，“你不找徒弟了么？”

寧一清不敢再動，此刻他不能確定江百谷身在何處，貿然出手，不知會不會波及到他。

小狐貍抬手一揮，一團紅線不知從何處忽然出現在寧一清的面前，紅線越變越大，越大越透明，寧一清終于找到了江百谷——在紅線球之中，長長的睫毛覆在眼上，臉色紅潤十分安穩地昏睡著。

“他呀，正做著美夢呢，讓我來瞧瞧他的心上人長什么模樣。”小狐貍手指在面前揮了揮，閉上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還沒睜開就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寧一清不知這團紅線是何靈物，他靈力穿不過去，又不敢貿然使劍，江百谷還在其中。

“你的徒弟就在這兒了，還給你。”小狐貍十分大方，“不過他在裏面做夢，夢醒不來，人就出不來。”

小狐貍攤攤手，表示自己也沒辦法，又十分誠心地給出建議：“你不妨進去陪他把夢做完，自然就能出來了。”

寧一清并不受蠱惑，這紅線團一看便是結界禁制，進去以后任人控制，更無脫身的可能。當下運起玉尺劍，兩袖生風，與小狐貍纏斗起來。

小狐貍見媚術無效，只能閃躲騰挪，身法雖妙，在密不透風的攻擊面前卻毫無作用，很快在實力碾壓之下漸露敗象，他的法器紅線此刻正纏著江百谷，若召來對戰，放了這般美人又實不甘心。

直到寧一清的玉尺攜著森森劍氣劃破他吹彈可破的肌膚，小狐貍一聲尖叫，朝洞外喊道：“死沒良心再不來救，小爺要讓人砍死了。”

寧一清心裏一驚，莫非他還有同伙，當下劍氣逼得更厲，想快些將他擒下。片刻之后，小狐貍又挨了一劍，仍未見有援手，火冒三丈，扭頭朝江百谷看去，管他美不美，伸手召來紅線，將昏睡的江百谷甩向寧一清的劍，轉身跳出了山洞。

對戰之后寧一清已經發現小狐貍修為并不高深，只是媚術了得，身形靈巧，又見江百谷朝自己的劍尖撞來，顧不得追敵，收了劍伸手去接江百谷。

可手一伸出，在與江百谷將觸未觸之時，四周竟又變了模樣。

自己何時掉入結界之中，竟然沒有發覺。

場景一換，眼前一片紅色，自己手裏握的劍變成一條紅綢，順著紅綢看過去，另一端也被一只手攥著，那是江百谷的手。

寧一清低頭一看，自己不知何時穿了一身喜服，重重迭迭的五重嫁衣，十分豪奢。眼前的紅色不必看，自然是紅蓋頭……

因為他已經聽到了喜婆的聲音，“新娘子跨火盆。”

寧一清氣結，他現在是新娘子，那旁邊的江百谷是什么，新郎？

他停住腳，伸手去掀蓋頭，可手還沒碰到蓋頭，只聽四周吹吹打打的聲音忽然尖銳，眼前的火盆也瞬間扭曲撕裂，身邊的江百谷發出一聲悶哼，好似受到重重的壓制。

寧一清不敢再動，果然，他一停手，四周的聲音畫面全都恢覆了正常。他想起小狐貍說的夢做完才能醒，心想難道是掉入了江百谷的夢中，要陪他把夢做完？

他仍不肯相信，伸手去抓身旁的江百谷，這次倒沒有剛才的撕裂，可是卻抓了個空。原來自己和江百谷竟然不在一個空間，如此就算自己破了此境，也無法將江百谷帶離。

☆、成親

“善謙。”寧一清想到剛才自己聽到了江百谷的悶哼聲，試著去喊他。

“師尊？”分隔兩個空間的江百谷果然能聽到聲音，“師尊，是你嗎？”

“別動。”寧一清低著頭看到江百谷想要扔掉手中的紅綢朝他走來，立刻出聲阻止，“妄動會撕裂此境，你會受傷。”

自己有靈力抵抗反噬，江百谷卻只是個普通人。若在同一空間，自己還能幫他運功抵御，可此刻若撕裂此境，且不說反噬之力，江百谷會再被帶到哪裏都未可知。

寧一清想到狐仙的紅線，若出了此幻境江百谷又被紅線困住，再救出來恐怕不易。

“師尊，這是哪裏？”江百谷沒蒙蓋頭，他自然能看清四周，到處紅綢高掛，喜氣洋洋，兩側都是無臉的賓客，遠處吹打的樂人更是模糊得連四肢都分不清，卻并不讓人覺得恐懼，反倒心裏暖洋洋的，充滿喜氣。

寧一清沈默了一會兒，說道：“此境是你心中所念而化。”在他懷裏撒嬌的小徒弟，想娶媳婦了。

江百谷此刻才恐懼起來，老天爺呀，我還沒準備好表白呢！怎么就……安排上了！

“師……尊……”江百谷結結巴巴地喊，“那接下來……該做……什么！”音調提高，他已經看見了前面的幾案，燃著龍鳳喜燭，擺著子孫餑餑，還有兩個紅艷艷的大蒲團，傻子也知道接下來的流程。

寧一清覺得有些煩躁，在夢境之中好似仍有小狐貍的媚術影響，沒好氣地說，“你自己想的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江百谷什么都沒想，他滿腦子都是完了。

他有些妄念，從不敢說，連對自己都不敢說，連夜裏做夢都覺得羞愧。那是天上的月亮，多看一眼都是褻瀆。他想起自己發育成一個男人的那個夜晚，夢到寧一清又做了噩夢，自己抱著他，親吻著他眼角的淚，撫摸著他顫抖的身體……醒來時被褥褻褲濕了一片，他修不了道，靜不下心，他充滿了少年人無處發洩的欲望。

喜婆再次催促地喊，“新娘子跨火盆。”

而紅蓋頭下的寧一清卻越來越煩躁，竟然吼出一句“別催！”

“我……我沒催。”江百谷哆嗦著狡辯，他以為幻境之中都是自己所念而化，此刻喜婆的催促正是自己內心的催促，一時既羞愧又緊張。可看著前面的紅蒲團，他，的確就是這么想的。

從初相遇，他就想永遠擁有那個月亮仙子。后來，軻珖來了，那份想要擁有變成想要獨占。再后來，他長大了，這份獨占又蒙上一層欲望。他想要娶身旁的這個人，和他拜天地，和他入洞房，讓他從此完完全全只屬于自己，不屬于軻珖不屬于抱一城不屬于天下蒼生，只屬于自己。他想要每夜光明正大地抱著這個人，驅散他的恐懼，讓他在自己懷中安睡，而不是等他安睡后再悄悄離開。他想要熱烈地親吻這個人，而不是只能在他熟睡時輕輕碰觸那份柔軟，他想要回應。

這些心底的隱秘，他從不敢讓其浮出水面，他配不上那個高懸空中的月亮。就算師徒結為道侶早有先例，可他是個廢物，到如今仍無法聚氣修行，連他自己都在恥笑自己的癡心妄想。自己這樣的人，說喜歡他都是在玷污他。

可現在，他的內心□□裸地暴露在寧一清面前，所有的齷齪不堪，無處遁形。

寧一清已經跨過了火盆，瞧見江百谷還楞楞地站在原地，催促道：“善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