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玉丞相之約

臘月初五，一大早天空就陰沈的讓人恐懼，黑云密布，天邊透出一絲亮光，似乎在做最后的吶喊，然而當我坐上馬車的時候，那一絲亮光也已經失去，看來不久將有一場暴風雪，我緊了緊大氅，比起在王府的時候，現在的衣服著實單薄，終于明白為什么在古代一場大雪后就會路有凍死鬼了。

馬車一路向西那邊似乎是靈泉山的方向，車簾不斷被吹起，我借著縫隙看到崎嶇的山路和光禿禿的樹林，趕馬車的人我從未見過，這更讓我忐忑，好在沒過多久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老姚勾著背站在山路旁，不住的向遠處眺望，看到我的馬車興奮的揮著手。

“老姚，你怎么在這？”他連忙上前，把我扶了下來，嘴裏面念叨著：“老爺不是給了我幾畝薄田，我本已經回鄉，但想著今日是夫人的忌日，每年我都陪老爺來此，今年想著也許老爺事忙不會再來，我就來給夫人送點粗茶淡飯，沒想到我剛到就瞧見老爺也在，他還讓我過來迎迎小姐你呢。”

他這一大車話一口氣說了出來，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連拉帶拽的上了山，“怎么，玉丞相早就到了？”

“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雖然老爺在大公子過世后對你是有些怨氣，可是好歹也是養你生你的親爹，你怎么還玉丞相的掛在嘴邊。”他不高興的說著，原本黝黑的臉上微微的泛著紅，懊惱的抹著眼淚，“我之前以為老爺被那個惡女人迷住了，不顧夫人和他的情意了，現在看來都是我眼光淺，老爺根本就沒變過。”

本來今日我就不知道玉丞相的用意，心裏不安，現在又聽了一番這樣的說辭，更加迷茫，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又走了一段山路，我發現玉丞相的身影，他一個人佇立在墳前，深灰色的大氅隨風而起，面前有兩個墳墓，一個大點，一個小點，走進一看我才明白，那是玉瑤母親和哥哥的墳墓，石碑和墓室都整潔如新，四周種著松樹和柳樹，母親的墓碑前放著一束梅花，想必是她生前所愛。

“老爺，小姐來了。”老姚擦干眼淚，自行走到墳墓旁擦拭修整。

“那年臘月初一，府上的梅花都開了，你母親說要摘幾支放在屋裏，結果沒有幾日你就降生了，你母親疼痛難忍的時候還不忘玩笑幾句，說你是聞見梅花的香味，急著出來看看，當時我以為不會出什么事，她是那么的談笑自如，雖然沒有生你哥哥時順利，但當你呱呱落地的時候，她還興奮的說你有雙清澈的眼睛，就像王母的瑤池一般美輪美奐，于是就有了玉瑤的名字，可是……”他一直平緩的聲音突然開始顫抖，身體也跟著抖動的厲害。

老姚看到后連忙上前扶住他，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落，“老爺，您也別太難過。”

稍稍平覆后，玉丞相對老姚說：“你去馬車上，拿個墊子來，我要讓瑤兒拜祭一下她娘。”

老姚應聲離開，剛走進樹林，玉丞相就轉身看向我，一雙凌厲的眼睛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哥哥的死，是因為什么？”

這看似是問句，但我總覺得他明明知道，難道是在試探我是否已經想起太子之事，果然他是為太子滅口而來，可是荒山野嶺就我們二人，誰的勝算比較大還不一定，我索性壯著膽子說出實話，“因為我撞見了太子的丑事，他要殺我滅口，哥哥為了救我才不幸遇難。”

“那年春獵你為什么不說？”他一步步逼近，眼睛微微發紅。

“我，我……”我怎么知道玉瑤為什么不說，也許是因為驚嚇失去了記憶？

而他的右手伸進大氅，不會是要掏匕首吧，可讓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拿出一封信，我顫顫巍巍的接過來，仔細閱讀，這是太子寫給宮中某人的手書，大概的意思就是除夕之夜他將幼子殺害，本一切順利卻不料被人發現，請此人幫他找到目擊之人。看來收信之人很受太子的器重，不然怎么會把殺人的秘密寫在信上。

“我已經確認過，是太子親筆。”他回到剛才的位置，面若冰霜的看著我。

“所以？”這一舉動倒是出乎意料，我本來就是目擊者現在又把信交給我，是想讓我死的明白一些？

“這件事就是太子罪惡的開始，也是他利益熏心的萌芽，圣上對他本就不太喜愛，立儲不過是憐憫與無可奈何，貴妃現在身懷有孕，圣上又動了心思，這一點太子不會不明白，所以我想事件也許還會重演，幼子恐怕活不到成年，反而是你，已經成年，恰恰可以和他抗爭。”直到這句話我才聽出來，他似乎不是在和我說話，而當我轉身的時候發現洛離就站在不遠處，他一身靛藍色長衫，白色斗篷，精神奕奕。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雪，細小的雪粒還沒有形成雪花，打在臉上有些疼痛感，洛離有些愧疚的說：“我得知玉瑤出城，不知何時便跟來看看，并非有意偷聽。”

“無妨，若你不來，我也有意讓她把我的話帶給你。”他們二人之間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敵我對戰的時候，先禮后兵的狀態。

“玉丞相的意思，我并不明白。”我想洛離指的是剛才那番話吧。

玉丞相所說的事情就是洛離的身份，聽他的意思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官方的小道的各種消息已經可以組成好幾個版本，而大家又各懷鬼胎，意見不同，總體來說就是兩派，保儲派就是太子幫，覺得洛離身份有異，皇嗣之事怎可兒戲，再說洛離的生母只是歌姬更不能登上大雅之堂。而另一派就是反儲派，覺得太子難當大任，還是應該立賢，身份確認即可，皇嗣不應該流落在外。

“那么丞相之意呢？”洛離算是問出了關鍵，玉丞相今日之約應該是有意交好，可是之前明明是偏向太子。

玉丞相深吸了一口氣，冷靜而又悲慟的說了一句：“殺子之仇不能不報，而老朽已無回天之力。”

說完玉丞相回頭看了一眼夫人的墓碑，毅然決然的向樹林走去，迎面而來的老姚一臉茫然的跟在后面，又望向我們，嘴裏面詢問著什么。剛才的那個眼神深深的刺痛了我，那是一種訣別的眼神，玉丞相難道抱著必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