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街之隔，離郡王府內(nèi)。

一座精致院落裏點了蘇合香，似有似無的青煙裊裊娜娜升起。室內(nèi)盈滿幽香，香料昂貴，點滿整個內(nèi)室，可見主人家富貴。

湘妃榻上，放著一床大紅繡金絲錦被，蠶絲為料，輕輕薄薄蓋在美人膝上。

淑懷倚在榻上，指尖上大紅的丹蔻灼人眼。

紅白相稱，讓人心顫。

一粉衣丫頭顫顫巍巍跪在下頭，柳意上前大聲喝道：“主子問你話呢！打聽到什么，還不快說。”

柳意是淑環(huán)身邊大丫鬟，行走處事常跟著的。

淑環(huán)對著此幕仿若置若罔聞，纖細(xì)的指尖撫摸著府內(nèi)花匠新送上來的姚黃。

鵝黃色的重瓣花朵緊緊簇?fù)碓谝黄穑ㄅ枋谴善鞔蛟欤世L著朵朵祥云。花的枝條細(xì)硬，花蕾圓又尖，是品相上好的牡丹。

她白皙的下顎昂起，面上一派倨傲。

那丫鬟吞了吞口水，平覆了會兒心情。早聞縣主息怒無常，張揚(yáng)跋扈，動不動責(zé)罰下人。但若是得了她青眼，日后好處亦是享不完的。

看著柳意身上穿的戴的，和普通的官家小姐也差不離。

說不得自己也能做半個主子。

她手腳并用跪著上前了幾步，“回縣主的話，奴婢哥哥在郡王跟前做事，奴婢讓自己哥哥去打探了一通。那日的白衣公子...”

柳意見淑環(huán)的眼睛瞇起，顯然有淡淡不悅。

忙呵斥了聲：“你這婢子，還不快說重點！！”

“是是”那丫鬟忙磕了頭繼續(xù)回答，“那白衣公子名喚蕭錦年，是新科探花郎。江南人士，與那世子妃可是同鄉(xiāng)。不僅如此，還是街坊鄰居，要奴婢說，”

那丫鬟眼睛滴溜溜的亂轉(zhuǎn)。

淑懷聽后，摸著姚黃重重迭迭嬌嫩花瓣的手停頓了下，扭過頭，冷冷的目光觸及之人后背一凜。

“繼續(xù)說下去。”

聽得上首傳來令人害怕的聲音，那丫鬟顫了顫心肝，調(diào)油加醋說道：“即是同鄉(xiāng)，又是街坊鄰居，還有舊！要奴婢說，天下哪有這般巧的事！！這兩人，保不齊就有一腿，再不濟(jì)，也是有個青梅竹馬的名頭！”

淑環(huán)摸著姚黃的指尖一用力，不小心碾碎了上好花瓣。

嫩黃幾近透明的嬌嫩花蕾破碎，微微發(fā)苦的花汁染滿指尖。

怒氣從那杏眼內(nèi)冒了出來，“啪！”她狠狠一拍桌案，抒發(fā)心頭怨氣。

“好個北陌桑，既有了情郎，竟還敢騙世子哥哥娶了她！！”底下人聽后忙靜默低下頭大氣不敢喘，唯恐觸了主子的霉頭。

柳意眼神示意下人取來沾濕了水的白色繡帕，親自捧著替淑環(huán)細(xì)細(xì)擦拭。

“主子莫?dú)猓呛偪偸且冻鑫舶偷模《问雷佣〞l(fā)現(xiàn)那女人的真面目，介時便棄了她。一介村婦，還不是任由主子您拿捏！”

柳意一面看著淑環(huán)，帶著些諂媚的笑討著巧說道。

想來也是。

聽了柳意的話，淑環(huán)仿佛能見著那賤人的下場，她輕揚(yáng)眉梢，面上掩不住得意。

揮了手讓那丫鬟下去，柳意跟著說道：“繼續(xù)盯著，該給你的好處少不了你的！”

粉衣丫鬟喜笑顏開道了聲是，福禮后退了下去。

“殊哥哥發(fā)現(xiàn)不了的，我們來替他發(fā)現(xiàn)。”淑懷望著那盆殘缺的姚黃目光出神說道。

柳意上前拿著小錘子輕輕敲淑懷放在香妃榻上的腿，現(xiàn)在附和道：“是這樣了，主子。就一個鄉(xiāng)野村婦，憑她螢火之光怎敢與主子爭輝！何況不干不凈，說是螢火之光都抬舉了她。”

淑環(huán)聽后笑了笑，杏眼眼尾細(xì)細(xì)拖長描繪成狹長的鳳眸此刻闔上，一手肘依著榻邊扶手枕著面龐邊太陽穴一側(cè)。

本是清秀的臉龐添了這鳳眸，破壞了本身的嬌俏可愛，圓潤的下顎配上冷艷的鳳眸，哪哪都有說不出的怪意。

她此刻微蹙著眉，沖柳意說道：“這姚黃不合我心，賞了吧。”

“是。奴婢讓花房送些時新的上來。”柳意一面敲腿，一面小心翼翼說道。

“關(guān)于那探花郎，你還知道多少？”淑環(huán)想到那日馬車裏沈白蔻的失神，略顯煩躁問道。

怎的又提到探花郎，柳意頓了頓神試探著回話“剛剛那丫鬟報的信，新科探花經(jīng)綸滿腹，似是得了圣上青眼。入了翰林院當(dāng)正七品編修，還被傳旨每月入殿講書。似是日后要平步青云。”

她說道最后一句話時，放緩了語調(diào)。

只見淑懷聞言一掀眼皮子，冷冷道：“想他小小編修也翻不出花來。”

她閉上眼，放緩了呼吸，腦中斷斷續(xù)續(xù)的片段閃過。

柳意一下一下替她垂著腿，時不時問著力道如何。

她突然想到正月裏去皇覺寺遇見了空大師求得的佛珠，如今正放在箱籠裏積灰。

京中人皆知，顯國公夫人貫愛禮佛，十日裏九日都在院中設(shè)的小佛堂內(nèi)。這月下旬，就是段皎生辰，及笄后過的第一個大生辰，與段家有故之人皆會上門賀禮。

想來，也是許久未見自己這位好伯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