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民國番外
冬夜月明星稀,廂房裏相安無事一夜。
晨起臨霧。
周父在病廂房裏不省人事，周思游樂得安耽?？刹懦隽朔块T，就看總管指揮傭人捧一刀厚厚的書簿，向鐘情那間走去。
“那端著什么？”
“回大小姐,”傭人說,“是經(jīng)文。總管大人說,既然新娘子是進了周府的門的,那也要為周先生做點兒實事……”
耳尖的總管聽半晌，出言打斷：“可不？昨日喜宴沾了晦氣，如今可不得讓新夫人抄抄經(jīng)文、祛祛晦氣？”
說到“晦氣”二字,總管的視線在周思游身上逡巡。
“只是不知道，大小姐昨夜在新娘的新房裏,都做了些什么呢？”總管乜著眼問,“一夜不走，晨起又揉一雙惺忪眼……”
周思游一手提起總管衣領(lǐng),“——做了些什么？總管大人,您覺得做了什么？”
周思游向來人狠話不多，最煩別人陰陽怪氣。
此刻她上手，拍了拍總管油膩的面頜，“總管心裏怎么想的，不妨都說出來。說明白些?！敝芩加涡Γ罢f得云裏霧裏,語焉不詳,聽起來真像是造謠?！?
周思游直視進總管眼睛。
“您該知道的，造謠生事,污蔑誹謗,打死都算輕的。”
總管一楞,后知后覺拍掉她的手：“留、留洋幾年，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夫人曾經(jīng)交給你的禮義廉恥，都餵給狗吃了？！”
周思游笑了笑，應(yīng)聲說：“是啊，都餵給你吃了?！?
“……你！！”
“別太生氣，等下像父親一樣翹辮子了?！敝芩加涡ξ?，“不過，那樣的話，您就能順心意地與他老人家一起下葬了，哈哈哈……”
*
邁入房內(nèi)的一刻，周思游抓包一個趴在墻角聽閑話的鐘情。
對視一眼，鐘情不好意思地低了頭?！皩ξ也皇枪室狻?
周思游聳肩：“無所謂。”
此時的鐘情已經(jīng)褪去了大紅喜服，簡簡單單一件襯衣，麻棉的裙子，素凈到了極點。
她瞥著桌前一壘經(jīng)書，視線飄飄落落，又回到周思游身上。
“大小姐，你對你的父親，好像很不滿？”
周思游聞言，面色有一瞬的不悅。
鐘情向來對她人情緒敏[gan]，此刻見狀，下意識又移開視線，想要道歉。
是周思游快她一步開口。
“那個男的，在我小的時候，健康著呢，閑不住，花天酒地找女人?，F(xiàn)在病怏怏……死了也活該。”周思游說話直得很，“誰知道他害的是不是花·柳??？”
“啊……”
鐘情果然對她的話有些“消化不良”。
周思游沒太在意。
她雙手抄在褲袋，長腿跨過短凳，視線落在經(jīng)文書上。
翻看著經(jīng)文書，周思游錯愕說，“……你已經(jīng)開始抄了？真是速度?！?
單薄的簿子上，幾行小字工整雋秀。
橫豎撇捺端莊，看了讓人舒服。
想起自己這輩子都端莊不起來的字的周思游：…………
她分明記得，傭人說過鐘情的學(xué)業(yè)情況。學(xué)堂不收女孩，她們家也供不起一位專門來教書的。
但這字，比周思游認(rèn)識的所有人寫得都好看。
“在我家那一帶，很多書攤需要抄書的，我經(jīng)常幫她們抄書，可以稍微賺一些錢，補貼家用?！?
鐘情輕聲解釋，“所以，我會抄得比較快?！?
周思游沒應(yīng)聲。她只是恍然地想到，想讀書的人，總會想方設(shè)法找到機會。
像生長的新芽，總會想方設(shè)法找到陽光。
她不想看她被困在周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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