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了一下，確實，我很久沒有問過，或者說，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跟小墨談過這種事情。我并不知道小墨想要做什么，他對未來有什么樣的打算和規(guī)劃。就算他總是說他不想去學校，不想上學，我也只是當作這是個孩子在鬧脾氣。

我覺得小墨之所以不想去學校，就是因為被林安柔關(guān)了這么些年頭，他不敢適應外面的世界，僅此而已。我從未往更多的方面去想過，像安清澤說的，齊墨是否打算用游戲作為自己未來的發(fā)展方向這種事情，我想都沒有想過。

我摸摸鼻子：“或許男孩子真的跟女孩子不一樣，小月牙兒有什么事情都會主動跟我說的，可是小墨什么都不說，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沒辦法知道他心裏都在想些什么。你說，小墨是不是還是需要爸爸的關(guān)心和愛的。”

我有些難過和頹喪，總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媽媽，一點用處都沒有。或許，小墨在這種時候，或許需要的，正是爸爸而不是媽媽。就算是安清澤，看的都比我深遠和透徹多了。我覺得對自己越發(fā)的失望起來。

“我可以是他的爸爸，只要齊墨愿意的話。”后一句話，安清澤說的有些淺淡。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齊墨不會接受，至少現(xiàn)在不會。他口口聲聲的對著安清澤，都是安叔叔。那是一種疏離，我知道齊墨的心裏，永遠只有齊慕才是他的爸爸。可是安清澤會是個好爸爸的，我相信這一點。而他愛我，必會為了愛我，而好好愛我的孩子。

“小墨以后會明白的。”我說。

安清澤的表情倒似乎沒有多少的意外和遺憾：“沒關(guān)系，齊墨就是再成熟，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孩子，我不會跟孩子瞎計較的。”

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我知道安清澤心裏還是介意的，可是對于齊墨，我也總不能逼著他喊安清澤爸爸吧？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們早就沒有了中間丟失的那十年的時光，我們失去了不顧一切，罔顧了天涯的勇氣了。

無論是我還是安清澤，我們都有了太多的牽掛。與此看起來，反倒是齊慕和林安柔，活成了最初我們想象的樣子了呢。只是可惜了，我們曾經(jīng)少年時代有過的太多美好的憧憬了，比如我曾經(jīng)發(fā)誓，在任何時候都要拼盡全力的努力。

可是現(xiàn)在，在乎孩子，往往成了生命裏很重要的一部分。有時候我覺得，這就是成年之后世界裏必然要經(jīng)過的歲月痕跡，但當我看到安清澤眼神裏微微閃爍的黯淡光芒的時候，我聽見了心口的一絲不甘心。

是不是，只要我們再往前夠一夠，我們就可以活的更加精彩一些呢？可是當我伸出雙手的時候，我又覺得自己兩手空空，不知道如何去“夠一夠”。

“清澤，你說我是不是老了，所以才不知道孩子現(xiàn)在到底在想什么。”我看著安清澤嘆息道。

安清澤的手，撫摸著我的臉頰，我知道我的臉上，仍舊沒有半點皺紋，這大概算是歲月的恩賜了。可是我的心，那上面的皺紋，并不是隨便就可以消除的。或者，即使不被旁人所看到，我自己也無法忽略它們的存在。

安清澤的嘴角，緩慢的爬上了一抹安靜的笑容，那笑容的弧度，仿佛就是我們之間揉縮著的歲月的模樣，有著平靜美好的外觀。

“傻瓜，即便是要老去了，我們也只會一起老去，你還怕什么老不老的？時間都是這樣的，一過而不覆返，所幸的是，這一刻，我們還在一起，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可兒，你知道這么多年了，我一直覺得，能夠好好的守護住你，就是最大的幸福。”

我笑了：“能夠被你守護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從前，我可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

安清澤也笑笑：“你知道就好。”

我的心，緩緩地又平靜安定了下來。安清澤就是有這種能力，再多的憂郁的時刻，只要是安清澤幾句話，一個微笑，就能夠輕易地抹平了心上的痕跡。

隨著時間的過去，我們之間逐漸失去了單純的用來衡量愛與不愛的，那些正確與否的最基本的意義。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我才能夠更加清晰的體會到，原來所謂的愛與不愛，在生活的本質(zhì)模樣面前，在歲月的不斷洗刷重壓之下，都顯得太過淺顯粗吝了。

愛與不愛的界限，太過于簡潔明了，怎么能夠概括，我們之間所有的經(jīng)歷呢？怎么能夠涵蓋了，我們之間的分分合合，委曲求全與淚流滿面呢？很多東西，都是年少時候，經(jīng)歷太少的我們，在乎的東西太少太局限的我們，根本無法考量到的。

就比如，到了如今，我跟安清澤之間已經(jīng)很少說什么愛與不愛的問題了。我們彼此越發(fā)的信任，而這也讓我更加明白了，當初我和齊慕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之間究竟是什么致命的因素，使得我們所有的陰差陽錯都只會指向一個必然不可相存的結(jié)局。

我們都太固執(zhí)了，太過于個性鮮明，我們也缺乏對彼此的信任，我們似乎忘記了相處本身，才是保守住相愛基礎(chǔ)的唯一證明。我們只顧著去愛，奮不顧身的去愛。我們以為愛的轟轟烈烈了，只要愛的沒有一絲縫隙了，就不會有什么分離，就不會再有什么悲傷了。

可惜，生活本身的殘忍，正在于此。

“別瞎擔心了，等這陣子的事情忙好了，告一段落。我會跟齊墨談一談的，就算不是什么爸爸，但至少是個長輩吧，我會弄清楚他的想法。只要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支持又未嘗不可。”安清澤對我說。

我點頭，眼底有淚光被我悄然的咽下，我如此幸福，已經(jīng)是如此的幸福了。安清澤永遠在我背后等待和保護，所以才有了我們的一同老去。我回身緊緊的抱住安清澤，他身上有著淡淡的沐浴過后的香氣，濃郁的彌散在了我的周圍。

我的心裏緩緩地充斥上了一種滿足感，如果沒有安清澤，我無法想象余生會是如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