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機場,出入境大廳。
滿頭白發的老人走到綾小路熏的柜臺前遞上了護照:“您好。”
熏翻開護照的相片頁,忽然心跳有些加速,立刻抬頭去看那個老人。她今年二十六歲,已經在出入境大廳里工作了六年,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柜臺里審查外國游客,見識過法國帥哥的浪漫、意大利帥哥的多情、拉丁帥哥的憂郁,全世界的俊男面孔翻來覆去把她轟炸了個遍,最后她對男人的美丑完全不敏感了,俊臉糗臉都無所謂,只要真人和照片吻合就好。直到遇見這個老人,她忽然間又恢復了花癡的能力。
老人穿著格子外套,白色舊襯衫帶著陽光的氣味,領口里塞著紫色領巾,鼻梁上架著玳瑁架眼鏡,淡淡地微笑著。他兼具了美利奴羊毛的溫軟、加拿大紅松的高挺和蘇格蘭威士忌的辛烈,就像名匠手制的老琴那樣,莫名其妙地叫人感動。
“您是第一次來日本么?”熏心慌慌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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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是,第二次來了,上次也是從東京入境,還去了鹿兒島和箱根。”老人說。
“可從護照上看您沒有出入日本的記錄?!?
“1945年我作為占領軍代表,乘坐美國海軍的巡洋艦來的?!崩先诉f上退役軍官證,“那時日本海關還是一片廢墟呢?!?
“哦哦,原來是這樣?!毖戳艘谎圮姽僮C,真不敢相信這個渾身書卷氣的老人居然曾是軍人,而且是美國海軍參謀部的高級軍官。
剎車聲、驚呼聲和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傳進大廳。熏看了一眼監視屏幕,嚇了一跳,十幾輛黑色奔馳車把外面的道路堵死了。穿黑色西裝的男人們從不同的入口涌進接機大廳,他們的腰間鼓起一塊,不知西裝下藏著短刀還是槍械。他們肩并肩組成人墻,把所有出口都堵死了,試圖出入的人都被他們陰寒肅殺的眼神驚退了。
熏明白了,那些是黑道,黑道封鎖了機場!她立刻把手伸向機場衛隊的直撥電話。
“請快派人過來!他們人數很多,都帶著武器!報警!快報……”
話筒里忽然沒聲音了。熏戰戰兢兢地抬起頭,柜臺前站著一位長者。被刀挑斷的電話線就捏在長者手中,長者把它放在柜臺上:“給您添麻煩了,電話就不用打了。”
長者兩手各文一條眼鏡蛇,五個猙獰的蛇頭分別纏繞他的五指,每個蛇頭都戴著火焰的高冠。那是佛教中所謂的“那迦”,龍一般巨大的蛇,它的頭越多,力量越殊勝。在柬埔寨,五頭那迦象征惡魔。
“讓您見笑了。”長者把手收回袖子里。
“這里是日本海關的辦公地……你們……你們不要亂來!”熏小心翼翼地警告對方。
“很快就會結束,請安心工作吧?!遍L者轉過身,向瑟瑟發抖的警衛們深鞠躬,“請少安勿躁,我們不會亂來?!?
他掃視等待入關的旅客們,顯然是在找人。什么人能讓黑道用如此的“禮遇”,不惜圍堵國門來找?家族中的叛徒?競爭幫會的老大?找到之后是帶走還是當場處決?
大廳里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這位先生說您可以繼續工作。”柜臺前的老人對熏淡淡地說,“我的護照還在您手里呢?!?
熏吃驚地看著這個鎮靜的老人,他應該是沒弄懂眼下的狀況吧?就算他曾是美國海軍的軍官,可一把年紀了還敢輕視這些全副武裝的幫會成員?
“準許入境”的章敲了下去,熏遞還護照的時候壓低了聲音:“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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