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燭夜
薛寧求娶徽月一事在宿州城內引起不小的轟動，那些家中尚有適婚未配麟兒的父母聽說尹端方似乎隱隱被薛寧那個臭腳夫打動，不免心中發酸，那些曾被徽月婉拒的人家更是倍感侮辱。
人一但存了嫉妒之心，行事看人就難免偏頗。
一時之間，城中四起徽月被擄時就已失身的謠言，有人說徽月可能生性就放浪，從她千金一擲豪取象姑院仙魁一事就可窺見一斑，可能礙于尹家顏面，她一直裝得挺好。
這些話難免竄入尹端方耳中，一聽見便掃了一整天的興，大買特買話本子的心思都被澆得稀巴爛。
他煩心不已，恰逢死對頭段霄來拜訪，尹端方就好好“招待”了其一番。
段霄猝不及防噴出嘴中茶沫，一股詭異的辛辣刺鼻味道纏繞舌尖不散，“好你個尹三，你給你爺爺吃的甚！”
尹端方在尹氏族中與他同輩中排行第三，除了長輩，別人這么叫他，實在是侮辱。
但尹段兩家同營布匹生意百年，相愛相殺已是常態，互罵算什么，街上遇見不掐一頓才叫奇怪呢。
尹端方見段霄模樣滑稽，一壁捧腹大笑，一壁讓羅六奉上沒放芥粉的點茶。
段霄再不喝了，怒氣沖沖瞪著尹端方。
他知這怪癖小老頭最近被謠言鬧得心情不好，但也不至于報覆社會罷。
“你鐵定是要來噴糞，先洗洗你的嘴。”尹端方老神在在。
段霄氣哼哼，“我知你生氣，但我有一事得和你說清楚。”
“不聽。”
段霄氣得表情猙獰，“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讓那小子進門。我兒說那小子就是攻陷虞縣的山匪之一！”
他煞有其事地壓低聲音，“還是其中三當家！你可知，前任知州奉命剿匪，就是被這小子擄進山寨的。”
他覆又坐正，抹了抹被芥粉辣出眼眶的淚，“這要不是朝廷派親軍來，那群山匪指不定還能造出什么膽大包天的禍患來。”
“那都虞侯不是無端被炸死在虞縣么，本來被抓的山匪都被放了，我疑心這事也和那小子脫不了干系。總之，這小子來歷不明，面上瞧著一副光風霽月的做派，那裏子拆開來想必蔫壞黑心透了，可萬不能讓嬌嬌受他禍害。”
尹端方乜他。
段霄的兒子也在年前被抓進虞縣當人質，他知些內情并不奇怪。
“你確定你兒子看見的是阿寧？”
“江寧，他叫江寧。就是他。我兒用錢買通看守他的山匪，得以日日出門轉悠閑逛，知道些不少事。這叫江寧的，在那群山匪裏算個人物，像什么扭斷原三當家的脖子，奉那土匪頭子之命練軍，威風得不行。可他在那裏頭越威風，來日被抓豈不是被判得越重？”
尹端方默了默，“你何不直接報官將他抓起來？”
“那些山匪窮兇極惡，又沒被趕盡殺絕，若是報官，豈不是會引來殺身之禍？”
尹端方深以為是，“那我要是拒了這魔鬼，豈不是會慘遭他報覆？”
段霄一噎，“倒也是。”
尹端方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你是想讓我去報官。”
段霄面皮一紅：“我可沒有此意。”
尹端方認真想了想，說那群山匪窮兇極惡，其實有失偏頗。
攻陷虞縣后，他們沒燒沒搶，還發糧發炭。挾持了人質不假，但無非是想讓他們這些富商帶頭寫請愿血書上遞朝廷。
劉泫父子死，陳儒被擄后在混亂中慘死，三皇子禁足，魏鈞遭皇帝疏遠。
很顯然，那群山匪的劍鋒直指魏黨。
想著，尹端方勾了勾手指頭。
段霄狐疑著湊過去。
“什么？你還要堅持把嬌嬌嫁給他？你瘋了？！”
尹端方跳起來捂住段霄的嘴，“我說你個龜孫小聲點，是讓他入贅，入贅！且看他有什么花樣，我這叫舍不得女兒套不著狼。”
“我看你是瘋了。”
“我這是為宿州百姓大義獻身。”
段霄掙脫出來，理了理衣襟。什么狗屁獻身，還獻他寶貝女兒的身。
他覺得奇怪，他一番話本該叫尹端方避那個江寧如洪水猛獸，誰知尹端方非但不害怕，還露出藏也藏不住的欣慰之色……真是個怪癖小老頭。
“老爺，阿寧又來了。”羅六湊近道。
段霄眼皮一跳，跟在尹端方身后近距離感受被薛寧跪拜的感覺。
薛寧的嘴被那群打手打破了，結了殷紅血痂，顴骨和眉尾都存了一塊淤青。
本是一張昳麗的風流面孔，經風經雨又經霜，落得個滄桑易碎。
“你這是……？”尹端方憂心忡忡。
薛寧睨了一眼自己，“不礙事，江寧不是矯情之輩。”
尹端方重重呼出一口氣，“你今日又有何說辭？”
薛寧搖頭，“沒有了，該說的都已說盡……只一句，我要娶尹姑娘為妻，請尹員外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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