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算計
衛崇趕回衛家時已經很晚了，晚飯吃得并不痛快，一大家子都陰沈著臉。
說起來，衛家可比尹家熱鬧多了，他有兩個哥哥，妻妾加起來六位，孩子共奶了七個，都擠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但每次飯場都如戰場，兩個嫂嫂時而互掐，嘴裏夾槍帶棒，時而一起攻擊她們的婆母，話陰狠起來，能把他那沒出息的爹嚇得跌坐在地上。
衛崇每每都要順帶被罵幾句。
舅舅給的錢永遠不夠，母親永遠是那句話：他尹家那么多錢，每次就打發你這么點，跟打發叫花子有何區別，就你，還為他們賣死賣活，比狗還衷心。
衛崇都聽習慣了，今日飯桌上忽然安靜得落發可聞，他的心反而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
但一直無事發生。
衛崇吃罷飯就回屋睡覺了，不知老媽子在他屋裏燒的什么安神香，院裏鬧得震天響，他居然還是昏昏沈沈的，推開門，一大家子都被黑衣人綁在一處。
他爹和大哥躺在地上，渾身是血。
“三郎，你出來干什么！”衛氏幾乎是咆哮，被黑衣人一巴掌扇老實了。
衛崇有一瞬的恍惚，他被黑衣人陰狠猩紅的眼神嚇軟了腿，本就有些暈眩的頭這會兒疼得更厲害了。
“今日，拿不出錢來，你們都得死。”為首的黑衣人一聲令下，衛崇二哥被拉到他面前，黑衣人出手相當利落。
衛岳腹部血如泉涌，被推到在地，抽搐了兩下，當即不動彈了。
院裏血腥氣味熏得衛崇直嘔。
他顫巍巍地想看一眼父親和大哥二哥的尸首，卻被黑衣人攔在他的門口，不許靠近。
母親和嫂嫂們低聲嗚咽，克制又悲戚。
“你們要錢，我可以給你們，為什么殺人，為什么要殺人！”衛崇怕得腿不停發抖。
為首的黑衣人踏著血泊一步步走到衛崇跟前，睨視他。
衛崇被黑衣人的眼神囚禁，呼吸艱難。
黑衣人似嗤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私契，“簽了，不然，這一家子除了你，都得死。”
哪怕他說全都得死，衛崇都沒這么憎惡。
接過那張私契，衛崇心下已了然，這群窮兇極惡的王八蛋從一開始就是針對尹家，只是拿衛家開涮而已。
“我不會簽的，你做夢。”
黑衣人壓了一下眼角眉梢，驟然一凜，語氣森寒刺骨：“那就殺！”
幾個小孩子被拉出來扔進水缸裏，他們掙扎的模樣痛苦又絕望，衛崇不忍看，卻被左右兩個人黑衣人鉗著頭，迫使他必須直視這殘忍的場面。
衛氏撥開黑衣人跪在他們首領腳邊，“殺了我罷，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啊。”
男子一腳踢開衛氏，高舉長劍，直指衛氏的咽喉。
然而他戲謔的眸子卻只是盯著目眥欲裂的衛崇，“那我便成全你。”
寒光一閃。
“不要！”
衛崇聲嘶力竭，重重垂著頭，“我簽！我簽！”
男子蹲下身，抬起衛崇的下巴，舉著私契，冷冷道：“自愿。”
衛崇抹了一把鼻涕眼淚，“自愿。”
他顫抖著手握住墨筆，努力讓自己鎮靜，只要這群人離開，他明日就去報官。
出了三條人命，定能證明他是被人強迫的，這私契就不會生效。
許是出于心虛，衛崇飛速抬眸睨了男子一眼，怕他過于銳利的眼神盯著自己，而自己的表情會在無形中將自己出賣。
等他簽了字，男子收好其中一份，掃去一個眼風。
衛崇不期然被其身后黑衣人用浸了迷藥的手帕捂住口鼻，他掙扎片刻，終是暈了過去。
醒來時頭還是很昏沈，胸口堵得難受，就像做了一場噩夢。
然他看向枕邊的私契，明白現實遠比噩夢可怕。
他穿戴好，走出廂房，準備先安慰安慰母親和兩位嫂嫂，就去衙門報官。
堪一轉身，卻見衛岳從他房間裏走出來，冷漠地乜了一眼衛崇，折身朝正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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