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興云莊

清晨的陽光照耀著白茫茫的大地和紅艷艷的梅花，清冷之中多了一分柔和。梅聽雪和李尋歡坐在馬車裏，鐵傳甲在外面駕車。李尋歡道：“梅姑娘，真是太麻煩你了。”梅聽雪道：“一點都不麻煩，我早就準備這么做了。”李尋歡微微一笑：“在下不太明白姑娘的意思。”梅聽雪認真道：“李尋歡，你可否答應我一件事？”李尋歡笑道：“你有恩于我，只要我辦得到的，自然愿意效勞。”梅聽雪道：“辦完的龍小云的事，無論龍嘯云如何留你，你都要立刻離開。”李尋歡為難道：“這是為何？”

梅聽雪道：“你若是不答應，我便不去。”李尋歡道：“梅姑娘，我和龍嘯云乃是八拜之交，既然相見，自然要敘舊一番。若是即刻離開，未免不妥。”梅聽雪幽幽嘆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但我總不死心。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會勉強你。”她眼裏突然閃過一絲淡淡的哀愁，哪裏是昨日那個古靈精怪、神采飛揚的少女？但這份哀愁轉瞬即逝，她天真地笑道：“我聽說龍嘯云的夫人是個大美人，我可要見識一下。”李尋歡微微動容，喃喃道：“她…自然是個美人。”

梅聽雪嘻嘻笑道：“聽說李尋歡最喜歡美人，那，我算是個美人嗎？”李尋歡失笑道：“你啊，還是個小孩子！”梅聽雪扁扁嘴，不高興道：“我不是小孩子！”李尋歡道：“你現在最多十五歲，我已經三十多歲了，你在我眼裏，可不就是個小孩子嗎？”梅聽雪道：“你三十幾了啊？”李尋歡想了想，笑道：“三十三。”梅聽雪輕輕嘆道：“比我大十七歲啊！”聽她的口氣，好像很失望。李尋歡笑道：“小丫頭，你嘆什么氣？”梅聽雪笑道：“你聽不出來我很傷心嗎？我要是早生十年就好了。”

李尋歡失笑道：“為什么？”梅聽雪瞪著他，氣呼呼道：“人家都說小李探花最懂女人，我看未必。我說得這樣你還不明白？”李尋歡笑道：“你這小丫頭，難道想嫁我不成？”梅聽雪笑道：“這世上想要嫁給小李探花的人豈只我一個？不過，李尋歡想娶的只有一個，對嗎？”這句話正戳到他的痛處，李尋歡淡淡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梅聽雪道：“既然如此，我回草堂算了。反正在你心裏，我就是一個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說罷便嚷著要鐵傳甲停車，李尋歡拉著她道：“就算是我求你。”

梅聽雪心道：“李尋歡一生，幾時求過別人？若不是為了她，他又豈會求我？”她對林詩音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恨不得立刻見到她，看看她到底有多美？其實她何嘗不知道，李尋歡愛上林詩音，絕不是為了她的美貌。但是有些道理，她明明知道，就是不甘心。梅聽雪見他眼睛裏滿是乞求的神色，心裏又是一痛，她又笑道：“李尋歡，我剛才是逗你玩呢！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當我是朋友嗎？”李尋歡道：“能結交梅姑娘這樣的朋友，是在下的榮幸。”梅聽雪嫣然一笑：“那么，你就不用求我，永遠也不必求我。”

馬車緩緩停下來，只聽鐵傳甲道：“少爺，我們到了。”李尋歡嘆了一口氣，仿佛在做一個很艱難的決定，終于，他撩開車簾，下了馬車，梅聽雪也輕巧地跳了下去。昔日的“李園”早已變成今日的“興云莊”，但大門前那兩幅御筆親書的門聯還在：一門七進士，父子三探花。李尋歡見到這副門聯，胸口仿佛被人踹了一腳，前塵往事，剎那間涌上心頭，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梅聽雪知道他心中的痛苦，但是有些事、有些人非面對不可，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他用盡一生都忘不了的女人。

鐵傳甲嘆道：“少爺，進去吧！”李尋歡點了點頭，大踏步上了石階，梅聽雪和鐵傳甲跟在他身后。誰知他剛走了幾步，一個身穿錦緞羊皮襖、手裏提著一個鳥籠的大麻子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李尋歡皺眉道：“閣下是？”大麻子高聲道：“大爺是這裏的管家！”李尋歡道：“既如此，麻煩你進去通告一聲，說李尋歡求見！”大麻子一聽這個名字，立刻點頭哈腰道：“原來是李探花，快請，快請！”他突然變得如此熱情，想來龍嘯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

李尋歡正要進去，只聽裏面傳來幾聲高呼：“尋歡！尋歡！”一個相貌堂堂、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沖出來，兩手手放在李尋歡的肩頭，熱淚盈眶道：“尋歡，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李尋歡哽咽道：“大哥！我…”一語未了，眼中早已含了熱淚。龍嘯云高聲道：“兄弟，你可想死我了！你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李尋歡道：“大哥，本來昨日就應該登門拜訪，只是…”

龍嘯云止住他道：“你一提起這個我就生氣，既然昨日就回來了，不來找兄弟我，倒去叨擾別人！你還當不當我是好兄弟？”李尋歡道：“你是我的好大哥，可是，我卻不是…”龍嘯云攬住他的肩頭，哈哈笑道：“你既還認我這個大哥，就什么也不必說了！來，快進來說話！”龍嘯云突然看見了梅聽雪，奇道：“尋歡，這位姑娘是？”李尋歡道：“這位是我的朋友，梅聽雪梅姑娘。”龍嘯云道：“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請！”梅聽雪笑道：“多謝龍四爺！”

說話間人已經到了大廳，大廳裏均是老江湖，見龍嘯云和李尋歡關系非同一般，都上來奉承。李尋歡道：“孩子在哪裏？”龍嘯云聞言眉頭一皺：“提那個小畜生做什么？咱們兄弟見面，必要暢飲一番！”李尋歡道：“大哥，我傷了你的孩子，實在該死！”龍嘯云道：“你怎么還提這個，那畜生整日為非作歹，我本不該傳他武功！”李尋歡又道：“大哥，我今日前來，除了和大哥一敘，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就是…”龍嘯云笑道：“還有什么事比你我兄弟敘舊更重要的！”

梅聽雪見龍嘯云諸多阻撓，便朗聲道：“龍四爺難道不想救云少爺么？”龍嘯云聞言楞住，道：“梅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梅聽雪道：“但凡習武之人，若是武功廢了，豈不比殺了他更叫他難受？龍四爺愛子心切，難道不想他恢覆武功嗎？”龍嘯云聽了這話，眼裏閃過一絲喜色：“姑娘此話當真？”李尋歡接口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梅聽雪道：“傷了云少爺的人是我，解鈴自然要我這個系鈴人！”龍嘯云道：“原來是你！”

梅聽雪笑道：“怎么？龍四爺要報仇么？”龍嘯云哈哈一笑：“梅姑娘真會開玩笑，你既是尋歡的朋友，也就是在下的朋友，替我教訓那個畜生也是應該的。”梅聽雪冷笑道：“我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想多說廢話。云少爺在哪裏？”龍嘯云吃了個閉門羹，依舊是滿臉含笑：“犬子在他母親房裏歇息。梅姑娘稍等，我這就去讓人將他抱出來。”梅聽雪笑道：“不必，他被我點了幾處大穴，渾身無力，也不宜走動。我想親自去夫人房裏，方便么？”龍嘯云眼裏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旋即笑道：“這有什么不方便的？梅姑娘，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