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地牢沒有任何的光亮,全靠焚燒坐魚妖的皮燃起微光。
在這樣昏黃的地牢裏,她的話卻猶如利劍,硬生生地戳破了黑夜,用劍尖勾出了一絲淺淡的月色。
“我……沒他好看……”
圣母娘娘怔怔地重覆著江月蝶的話,喃喃自語,好似陷入了魔障。
沈憫舒起初還未反應(yīng)過來,回過神后,勃然大怒。
“誰允許你——”
“閉嘴!”
圣母娘娘衣袖重重一揮,沈憫舒瞬間門被擊打到墻上,燃燒的坐魚妖皮落在了他的脊背,地牢內(nèi)頓時(shí)響起一陣?yán)仟N的呼喊。
沒有人在意。
圣母娘娘幾步上前,抓住了江月蝶的肩膀,神色癲狂扭曲:“你說他好看?你可有見過他的真身?你摸過他的鱗片嗎?你知道他只是個(gè)低賤到令人作嘔——”
“你閉嘴!”
江月蝶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圣母娘娘的話,倔脾氣上來,她近乎低吼般開口:“我都見過!他就是好看——溫?cái)抗示褪呛每矗撕每矗趾每矗呶惨沧詈每矗”饶愫每匆磺П兑蝗f倍!”
那雙干凈漂亮的眼眸中盛滿了憤怒,像是燃燒著的火焰。耀眼,灼人,足以讓沒見過光的人奮不顧身。
圣母娘娘怔忪在原地,不自覺地松開了手。
半晌后,她才似剛剛回過神來,那雙柔媚的眼緊緊地盯著江月蝶,一眨不眨:“你這樣忤逆我,就不怕我殺了你么。”
江月蝶嘆了口氣:“實(shí)在不行,你就殺了我吧。”
反正死在她手裏,總比在溫?cái)抗拾l(fā)瘋時(shí),不小心被他殺了要好一些。
“不過就算你要?dú)⑽遥疫€是要告訴你。”江月蝶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用平生最真誠的語氣開口。
“你扮他破綻太多,一點(diǎn)也不像,也真的沒有他好看。”
她的語氣非常真誠,真誠到令人難以置信。
圣母娘娘柔媚的眼眸中盡是不可思議,臉上一直維持著的盛氣淡然也全部消失。
怎么會(huì)有人不覺得丑陋?
怎么會(huì)有人能接受那樣奇怪的半妖蛇尾?
倘若當(dāng)年換一個(gè)人,是不是也……
圣母娘娘重重地喘息著,踉蹌著后退,像是承受不住這樣幻想。
“不可能……絕不可能……怎么會(huì)有人……”
宮裝美人口中喃喃,像是在竭力否定什么,又像是在告誡自己決不可重蹈覆轍。
江月蝶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但是仗著自己先前已經(jīng)找死過一次,江月蝶膽子大到飛起。
事到如今,連異世而來這樣匪夷所思的隱秘都能被溫?cái)抗什鸫碌泊_實(shí)沒什么可怕的了。
她索性將心頭憋了許久的話,一股腦兒地說了出口。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在不信什么?我倒是也覺得奇怪,你對(duì)沈憫舒這種貨色都能和顏悅色,還認(rèn)他做了子嗣,反而對(duì)——對(duì)他這么殘忍。”
頃刻間門,江月蝶垂下眼簾,斂去面容上的忿忿之色,只淡淡道:“也不知道你怎么忍心。”
她仍不愿說出溫?cái)抗实拿帧?
不是不敢,只是覺得他們不配。
不配提起,也不配去妄加談?wù)摗?
人類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猶如那年盛夏時(shí)的晚風(fēng),吹著吹著,就讓河邊少女空蕩蕩的胸腔中,生出了半顆心臟來。
圣母娘娘終于緩過神,她定定地看了江月蝶許久,忽而笑了起來。
“你懂什么呢。”
她嘆惋著轉(zhuǎn)過身,拖著華麗的裙擺,緩步走到了沈憫舒身邊,蹲下身體愛憐地用指尖拂過他的臉。
極度濃艷的色彩與室內(nèi)的幽暗交織,廣袖攏起不見芳華,反顯出一種凄森的艷冶。
不似人,不似妖,倒像是哪裏來的孤魂野鬼。
怪異的感覺在心頭升起,江月蝶脊背發(fā)涼,她裝著膽子問道:“”
“溫郎註定是會(huì)活的……這一次,我們一家會(huì)幸福完滿的生活在一起。”圣母娘娘柔聲道,“只要我將最好的給他,他就會(huì)原諒我了——不,他不會(huì)想起來的,他不會(huì)!”
她說著說著,眼中滾下了淚珠,晶瑩剔透。
“他只會(huì)記得他該愛我……他只需記得他愛我!”
美人落淚,不動(dòng)情者也該知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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