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南辰感嘆，“好一個一箭雙雕啊，真沒想到一個平日裏溫和端莊的皇后竟會這般歹毒。”

“溫和端莊？你真的這么認為？”林鉛華笑看著司空南辰，司空南辰也笑著挑挑眉。

“師兄，你又是如何知道蘇貴妃才是你的生母的呢？”

“在我八歲那年，父皇便告訴了我真相?！?

“八歲？那不就是蘇貴妃被貶出京州那一年嗎？”

“是，就在蘇貴妃和阿星被貶出京州后，父皇便告知了我事情的真相。”

“為什么？皇上為什么會告訴你這些呢？而且是在你的親生母妃離開你之后？”

司空南楓還沒說話，一旁的司空南辰倒是先開了口，“難道說，那時父皇就已經選中了三哥？”

林鉛華驚訝地看著司空南辰，司空南楓卻笑著點了點頭，“那時我還不知道，不過現在想來，應該是吧。當時父皇只是告訴了我我的身世，還要我記住，一直以來疼愛我的母后是我仇人。”

聽到這裏，司空南辰輕蔑地笑道：“父皇還真是夠狠的，你那時才八歲，他竟然告訴你這些?！彼究漳铣胶孟裼窒氲搅耸裁矗盎市?，我記得你小的時候曾經生過一場很大的病，也是因為那件事嗎？”

“是，疼愛我的母后一時間成為了陷害我親生母親的仇人，我沒辦法接受，也無法面對她，所以我用生病來逃避，后來病好了，可我還是無法面對，所以我就選擇了離開，上山去習武，一去就是十幾年，”說到這裏，司空南楓看了林鉛華一眼，“后來認識了師父和書豪，在那裏我感受到了普通人的幸福，所以只有在宮裏有什么重大事件的時候才回去，慢慢地和母后的關系也就淡了?！?

“不止皇后，而是和所有人的關系都淡了，簡直就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和誰都保持三分微笑，三分禮讓，三分疏離，還有一分獨處時的淡然。”林鉛華好氣地說著，司空南楓笑著點頭承認。

其他人聽著林鉛華突突地說了這么一連串的話也都輕笑了起來，林成德忍著笑說道：“華兒，不要這么沒大沒小的?！?

林鉛華笑著吐了吐舌頭，可一想到宮裏的那個人就再也笑不出來了，一旁的司空南辰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那那次你幫我是……”

“幫你是巧合，但后來的接近就是父皇的意思了?！?

林鉛華來回看著兩人，“你們在說什么??？”

司空南楓沒有理會林鉛華，繼續對著司空南辰說道：“當初看你被老二欺負，我想到了阿星，想著他從小沒有了父母的保護，是不是也會被人這么欺負，所以就忍不住幫了你。后來讓父皇知道了，他便讓我多和你走動?！?

“那你對我……”

“不全是假的，至少我是真的拿你當弟弟來待的?！?

“呵，弟弟，司空南星的替代品嘛！”

“辰……”

林鉛華轉頭看著司空南辰，只見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眼裏閃爍著幾點晶瑩，“沒關系，我已經習慣了，母妃的離開，父皇的厭惡，兄長的欺侮，現在，不過是多了一個遺棄我的人而已！”

“辰，對不起！”

頓時，馬車內陷入了沈默。林鉛華看著司空南辰，聽著他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出那么沈重的心情，突然覺得他所有的不羈不過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罷了，竟然有一點兒心疼這個時而成熟時而孩子氣的男子了。然后又轉頭看了看司空南楓，林詩瑤正握著他的手給他安慰，林鉛華笑笑，心裏感嘆：生在皇室，他們哪一個不是身不由己，諸多無奈呢？

為了緩和氣氛，林鉛華笑著推了司空南辰一下，說道：“餵，司空南辰，別一副被人拋棄的樣子好不好，你想你那幾個兄弟，他們能比你好到哪裏去??？”

司空南辰輕笑一聲，“也是，你這么說我心裏倒是平衡了不少?！?

林鉛華笑著斜睨了他一眼，司空南楓感激地看了看林鉛華，林鉛華沖他燦爛一笑。

“對了，師兄，我想問你，蘇木他一直都知道這些嗎？”

“不，阿星他不知道。父皇只對我說了這些，并沒有告訴他，而且他還一直以蘇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在威脅阿星，讓他幫著我對付老二，直到臨終前才將這些事告訴了他。不過現在想來，父皇一直以來應該都是在試探阿星是否能夠成為一個合適的繼承人選，所以才讓他在各種逆境中成長，事實證明，父皇成功了，阿星的確具備了成為一個帝王的魄力?！?

“呵，是啊，他成功地將蘇木打造成了一個帝王的人選，可卻從未問過他是否愿意坐上那個位子?！?

“華兒，那事是由不得他愿不愿意的，是父皇選中了他，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須接受。”

“如果皇上選中的是你，你也會接受嗎？”

“是！”司空南楓回答的毫不猶豫，“那不只是一個位子，而是一份責任，不是誰能夠隨便逃脫的?！?

林鉛華又轉頭看著司空南辰，司空南辰在接收到林鉛華目光時，立刻笑道：“別看我，只要是我不愿意做的事，我就不會給他選中我的機會?！?

林鉛華不再和他們搭話，轉過頭看著窗外，天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深藍色。這一路上，她從司空南楓的嘴裏了解了更多關于蘇木的事，可知道的越多，她就越心疼他。

林鉛華透過馬車的窗戶看著天空中掛著的一輪明月，心裏默默地說道：阿木，對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選擇了離開，原諒我的自私，原諒我對你的不信任，但請相信我，如今我的心裏，再也沒有別人了，只剩你！

此時，蘇木正站在東宮太子的寢宮裏，看著墻上的那幅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華兒，你想得到的是誰的心呢？想要白首到老的又是誰呢？”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嗎？”

蘇木依舊盯著墻上的字，淡淡開口，“是啊，你呢，也要離開了嗎？”

“你知道，我對于這裏從來就沒有什么留戀，如今大局已定，我也該離開了。”

“也好，離開也好，這個鬼地方，能逃走一個算一個。”說著蘇木轉身朝門外走去，“走之前再去梅棠宮看看吧，再過不久可能就不存在了?！?

“三哥……”

蘇木停下了腳步，但并未轉身，“別覺得虧欠我什么，當初救你，不過是奉了義父的命令而已，后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父皇的安排。前些日子，老四站在我面前，說父皇最愛的是我，可為什么我卻感覺不到呢？如果父皇真的愛我，他就不會選中我來登上這個位子，他被困在這個位子上一輩子，明知道這個位子是個牢籠，卻還是把我推了上來，你說，有這樣的愛嗎？我這個皇帝不過是被天下的百姓囚禁在一座又大又奢華的牢籠裏而已，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拿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來換取一個自由之身。你們是從小被困在這裏，可你們終究還是有被釋放的一天，而我呢，前半輩子看似風流快活，實則處處是陷阱，我必須帶著虛假的面具，活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而后半輩子，我又要被囚禁在這個奢華的宮殿裏，摘下了曾經虛假的面具，卻要換上一張更大更虛偽的面具。你說，父皇究竟是愛誰更多一些呢？”

“三哥，或許，在父皇的心裏，最重要的只有天樂王朝?！?

“噗，呵呵呵，”蘇木笑得身子都發抖了，“翼，我一直就覺得你比我聰明，果然，我想了這么久才想明白的事，你一語就道破了。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很羨慕你，覺得父皇把他僅有的愛都給了你和你的母妃，他為了你的母妃將我和我的母妃流放到林州，又為了你特意設計了一場意外，讓你可以擺脫這個大牢籠，在山野間自由自在地生活，還差點兒賠上了我的性命?？傻浇裉煳也琶靼祝瓉砟愫臀覀兌家粯?，都是他可以隨手利用的棋子，只不過是利用的多少罷了。不過，你還是比我們幸福，至少父皇在利用完你之后愿意放你離開，還你徹底的自由。所以，翼，走吧，走得遠遠的，好好做你的小神醫，永遠都別再回來了，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的事了，從今以后，我也不再是你的三哥了，只是天樂王朝的皇上，我會為父皇守好他的江山，這也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后的事了。”

決明看著蘇木離開的背影，那么的落寞，那么的孤單，“這就是身為一個帝王的悲哀嗎？”

第四卷：鉛華褪盡，只剩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