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盛夏,臨近正午時分,驕陽似火,瑞慶宮裏蒼翠繁茂的花木也架不住這烈日的炙烤,卷著葉片打起了蔫兒。
守在院子裏輪值的小宮女太監(jiān)受不得這酷暑正午的炙熱,悄悄的躲在主院旁側(cè)的游廊上聊天。一兩個膽子大的,還時不時的踮起腳尖讓視線越過宮墻轉(zhuǎn)角,透過半人來高的牡丹花枝往院子裏瞧,今天雖然熱得頭頂冒煙,但這院子中間的青石板上,卻一排跪了兩個宮女,頂著炎炎的夏日,一動也不敢動。
“周美人都進去小半個時辰了,竟還不見出來呢。可憐這樣熱的天,也不知她們還要跪到什么時候。”以己度人,有心軟的丫頭已經(jīng)禁不住發(fā)出了同情的嘆息。
“你知道什么,聽說這次周美人可是犯了大錯的。”但很快,就遭到了一旁同伴幸災(zāi)樂禍的呵斥:“主子犯了錯,奴才難不成還要人伺候著?要我說也是該!瞧瞧先前周美人得寵時她們的嘴臉,嘖嘖,也不想想自家主子的身份。”
“噓,小聲著點兒。一會兒琉琴姑姑出來,又該罵咱們不懂規(guī)矩了。”那倆說的興起,聲量難免拔高,旁邊的小宮女兒被嚇得不輕,急忙提醒。
興許是之前受過罰,幾個小宮女忙住了口,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兒。
瑞慶宮據(jù)說是大夏開國君王為其寵妃而建,后來幾經(jīng)擴改,便成了歷朝皇后的居所。殿臺高闊,因與臨月湖比鄰,夏日裏風(fēng)從湖面上過來,繞過輕紗,帶足冰缸上的涼氣兒,讓殿內(nèi)的溫度分外的涼爽適宜。
皇后柳皓雪才用過午膳,此刻正懶懶的歪在繡塌上,倚著個紅錦鳳紋的隱囊打盹兒,身邊一粉色宮衣的宮女執(zhí)扇而立,輕輕的為她扇涼去暑。
若不是榻邊傳來低低的抽泣,午后小憩在這樣酷暑難耐的天氣裏,倒是個不錯的享受。
鳳穿牡丹的地衣上,跪著一個女子。身上的錦繡宮裝已不似先前那般的耀目明亮,釵環(huán)散亂,面色狼狽而憔悴,雖是竭盡全力,卻依舊細碎的嗚咽從喉間溢出,惹得柳皓雪眉間一皺,終于是睜開眼來,看著自個兒身前的女子:“念在你自來伺候皇上盡心,讓你自請出宮為今上祈福,已經(jīng)是本宮對你最大的恩典。莫要還不知足。”
“皇后娘娘,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還請娘娘看在,看在臣妾曾經(jīng)服侍太后的……”地上的女子嗚咽難語,便又繼續(xù)磕頭,如同溺水之人拽住救命稻草一般,拼盡全力想求一線生機。
這是她如今最后的機會,皇后素來軟糯好言,只要能說通她心軟,她一定能東山再起,搬倒那個陷她到今日這地步的賤婢!
柳皓雪看著地上磕頭不止的美人兒,唇角上揚,停了許久,才慢悠悠的回道:“本宮就是看在你伺候了母后一場,才看在母后的面上,給你留了些臉面。別再不知好歹的擾了本宮清凈!”
自認為是太后提攜上來的人便能以此來要挾她么?
柳皓雪在心底冷笑,卻不知她從御女到美人期間的得寵跋扈,早已成了太后眼底的棄子。
宮裏有的是眉眼如畫溫婉乖巧聽話懂事的女子,周美人不知收斂,胡亂樹敵,才是她如今走到這一步的根本原因。
她當(dāng)然知道眼前這位周美人并不喜用香料,也用不起那樣珍稀難尋的迷情香,只是人證物證俱在,就算是被陷害的,又能如何?
聽著被拖出去的周美人這樣哀號哭嚷的一鬧,柳皓雪也沒了睡意。
算來她入宮為后已有兩年。
今上八歲登基繼承大統(tǒng),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十四年。雖然皇帝并非太后親生,但能以幼子之身成帝,當(dāng)今周太后功不可沒。
兩年前今上親政大婚,滿朝親貴重臣家的小姐參選,偏偏她這個用來湊數(shù)的四品文官之女奪了頭籌,稀裏糊涂成為了如今大夏后宮的ceo。
哪怕到現(xiàn)在,柳皓雪也沒弄明白,為何那位高高再上的大老板,千挑萬選之下,會留了她的畫像。
不光是她,連她那素來睿智有主見的娘親,也是一頭霧水。
好在爹娘都不是愚笨迂腐之輩,甭管是福是禍,總是圣意難為。
娘親在進宮前的《皇后崗前培訓(xùn)》課程上,就不止一次的寬慰她,好歹也算是個ceo,離出頭僅一步之遙,總比那些平頭小兵,爭的頭破血流踩的天昏地暗往上爬來得強。
然事實證明,娘親當(dāng)時和她的想法,還是太過天真樂觀了,哪裏比得了現(xiàn)實宮斗版的殘酷?
一個無任何家世背景的皇后,在面對宮裏太后的侄女兒慧妃,大司馬的女兒容妃,還有頭頂皇帝太后兩位上司,除了打醬油之外,柳皓雪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么更好的處事之道。
上司的吩咐要求她一概點頭,然后發(fā)動下屬群眾斗群眾,就比如剛剛陣亡的周美人,就是內(nèi)斗裏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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