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正面（二）

客廳裏燈火通明，蘇媽媽開了客廳裏所有的燈。雪在幾人回城的路上便停了。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蘇晗站在玄關處，從鞋柜裏給佐珺取了一雙拖鞋。看著她換好才拉著她進屋。

蘇媽媽和蘇爸爸坐在沙發上，蘇媽媽面無表情的看著蘇晗兩人，蘇爸爸兩只手放在腿上，看著蘇晗，面上浮現著淡淡的憂愁。

“爸爸，媽媽。”從玄關到客廳沙發，幾米的距離，蘇晗花了近一分鐘才走到，她右手牽著佐珺，左手掌心貼在牛仔褲側邊擦了擦。微微垂著頭，低聲喊到。

蘇媽媽不說話，抱著胸冷眼看著蘇晗，蘇爸爸來回看了看三個女人，拿手抹了抹臉，嘆了一口氣，勉強的笑著招呼佐珺“小佐，快過來坐。”說著又冷著聲音對蘇晗訓話“你還不過來給你媽道歉，回家了也不說一聲，悄悄咪咪的。”

蘇晗拉著佐珺上前，讓佐珺坐在單人沙發上，自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忐忑的對蘇媽媽說“老媽...”

“你還當我是你媽么？”蘇晗的道歉還沒說出口，蘇媽媽倒先開口厲聲問道。

蘇晗耷拉著脖子，手掌不停的在衣服布料上摩擦，她覺得熱，全身每個毛孔都在向外散著熱氣，那種感覺，比上課被老師抽中回答問題卻一個字都回答不起被同學們嘲諷的感覺還讓她難堪“老媽對不起。”

蘇媽媽見蘇晗那副模樣就來氣，恨的咬牙切齒的卻又拿她沒辦法。

“你把她帶回來，是要給我示威么？”視線瞟向坐在沙發上安靜的一言不發的佐珺，蘇媽媽瞥了蘇晗一眼，冷冷的問道。

蘇晗動了動嘴角，腦子裏亂糟糟的沒有組織好語言又不敢兀自開口，怕又惹的蘇媽媽不高興。只能悶悶的低著頭拿擺出一副任你處置的模樣面對著蘇媽媽。

蘇媽媽氣不打一處來，氣急敗壞的起身走到蘇晗身邊，伸手就給了蘇晗一個不輕不重卻又非常響亮的耳光“我在問你話，你啞巴了？！你有本事把人都帶到你外婆家去，有本事給你外婆說她是你女朋友，現在又沒本事來告訴我了？！”

“阿姨！”佐珺豁然站起來，沈著聲音喊了一句，腳不由自主的要上前去，卻被她硬生生的克制著。她僵直了身體，視線飛快的在蘇晗臉上掃視了一遍，雙手在衣袖下緊緊的握成拳。見蘇媽媽聞聲轉頭，她飛快的垂下眉，眼低的戾氣盡數退去。

蘇媽媽挑著眉，黑著臉看著佐珺，見她垂下頭不講話，又轉身繼續逼問蘇晗“你是翅膀長硬了，還沒畢業就想飛了。一事無成還敢給我鬧這么一出！”

蘇晗偏著頭，緊緊的抿著唇。視線鎖定在身邊的臺燈上，舌尖品嘗著淡淡的腥甜味。蘇媽媽剛剛那一耳光并不痛，相比上一次好了不知道多少。蘇晗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被打的耳朵嗡嗡響的感覺，而剛才那一巴掌，雖然響，卻出乎意料的并不那么痛，只是自己沒有防備，牙齒受力磕到了嘴裏的肉。

她吸了一口氣，咽下嘴裏的腥甜，回頭苦笑著看了看蘇爸爸，又看了看蘇媽媽，緩緩的開口“爸爸，媽媽，我帶她回來，并沒有其它意思。我只是希望，我愛的人，可以得到你們的認可。僅此而已。佐珺是我這輩子認定的人，不管別人怎么看我和她，我都不介意。但是，爸爸媽媽，如果沒有你們的祝福，我和她過的再好，都有遺憾..”

佐珺抬眼看著蘇晗，眸光蕩漾著水波，折射著非自然的光暈。

蘇晗感覺到她的視線，轉頭與她對視了一秒，被她眼底的水紋刺痛了眼睛，眼底傳來一陣溫熱的濕意，她仰著頭，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笑笑的看著佐珺“我不知道在你們眼裏，子女是否孝順到底是用什么來衡量，或許，是聽父母之命或者是完成媒妁之言？或許，是永遠做你們身邊的貼心小棉襖？又或許，只是一直一直的愛你們？”

“如果是第一種，我想說，我是人，不是機器，我有我的情感，爸爸媽媽你們希望我聽你們的話嫁出去然后一輩子不幸福甚至因為接受不了男人遭受家暴或者離婚么？如果是后兩者，爸爸，媽媽，我愛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并不影響我愛你們啊，我愛她，就像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嫁給一個男人一樣，并不影響她繼續去愛她的父母呀。”

“狗屁！”蘇晗的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讓蘇媽媽一時無法反駁，一怒之下，又揚起了手。

蘇晗本能的閉上眼偏過頭，卻只等來了佐珺有些失控的一聲“不要打她...”

蘇晗睜開眼，側頭看過去，頓時瞪大了眼，氣的雙眼血紅，全身發抖。

佐珺跪在蘇媽媽身邊，雙手緊緊的抱著蘇媽媽揚起的右手，眼底的水紋還沒散去，眼眶卻染上了薄薄的紅暈，她仰著頭，卷發散落在身后，眉心的紅痣微微顫動，方才被牙齒咬過還泛著白色的薄唇輕輕微微動了動，從喉嚨裏發出哽咽的兩個字“求您...”

“你干什么？！”蘇晗一陣急火攻心，佐珺從來都是她恨不得藏在口袋裏不被人多看一眼的寶貝，她從來沒想過有任何人值得她去跪，不管為了什么，不管跪的是誰，都不行！氣急敗壞的一把抓過佐珺的手，試圖把她拉起來。

佐珺直直的跪在地上，雙手抱著蘇媽媽的手，任蘇晗怎么拉就是不起。她眨了眨眼，垂下頭，松開蘇媽媽，抬手屈起手指飛快的勾去眼角的淚，輕笑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阿姨，您別打她，是我的錯。不怪蘇晗，是我，是我帶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她輕輕的掰開蘇晗拉自己的手指，沈默了片刻，抬起頭正面著蘇媽媽。

“我愛蘇晗，愛她一開始單純的傻乎乎的模樣，愛她受委屈后紅著眼求安慰的模樣，愛她憤怒的時候恨不得要把人咬碎了吞掉的模樣，愛她高興的時候瞇著眼睛笑的忘乎所以的模樣..我愛她，愛她的一切。”佐珺吸了一口氣，雙眼輕輕的闔上，兩滴晶瑩透亮的水珠從眼底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