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挑釁 (1)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更忘記了我到底是想要去哪裏？”

林森的話讓李大明頓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失憶？

這情節難道不該發生在電視電影裏嗎？

“雖然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跟自己有關的人和事兒，但是我腦子卻沒有變得遲鈍,我在老藥農家裏休養了一段時間后就去了省城,先在省城遇到了我過去的老師,其實,不能算是我遇上她的,是她在街上遇到我，喊了我，我站住后,她驚問我怎么不搭理她？我問她是誰？她表明了身份后,我這才把自己失憶癥的事兒告訴了她,她跟我說，原來我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他們被小人報覆迫害，一群人在一個深夜把他們從家裏拉走,至今下落不明，而我，就被從學校裏帶走，去到了千裏之外的地方下放……”

唉！

林森重重嘆息一聲，看著車窗外，眼底都是一片凄楚。

“教授,那個年代,你們的確是受苦了！”李大明說道。

“我跟著老師回了家，那是一個南方城市，在那裏我繼續求學,幸運的是，我雖然忘記了一切，但腦子還算好使，終在一年后考上了大學，這之后，我又出國留學，在整個過程裏，我一直有種感覺，我忘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或者是人，但我就是想不起來！說實話，那時很多人包括我的老師，他們都給我介紹女朋友，可我就是覺得我不該有女朋友，或者說，我可能有女朋友，只是我因為腦疾一直不能想起她來！我拒絕所有的異性，專心致志地完成學業……”

李大明聽到這裏，馬上想到了林一楠以及她的母親，他可是記得林一楠對他說，她的父母很恩愛，他們一家很幸福的！

“一楠母女是被我救的，那一年的某地大地震中，我正在當地的大學調研，我沒有事兒，就跟其他人一起去街上救人，在經過一座宅子的時候，宅子底下傳來一個女人的微弱的哭聲，本來跟我一起的那些人都經過這宅子了，可是我就是覺得有人在哭，我把頭趴在地上，使勁去聽，結果就真聽到了丁舒的哭喊，她在喊救命，希望有人能救救她的女兒，她對自己能不能獲救已經不抱希望了，但是，她是一個母親，她用自己的身體把女兒護在懷裏，就這樣，我跑去找來了人，把這母女倆救了！她們感激我，想要報答，可他們的家早就毀了，家人也沒了，我說了不要她們報答，看著孤苦伶仃的母女，我很同情她們，就想著現將她們接到我那裏，等地震后家園重建好了，再把她們送回去！”

說到這裏，林森的話停住了。

李大明苦笑，說道，“是不是家園建好了，但一楠母女卻不肯回去了？”

“呵呵，嗯。”

林森無奈地笑笑說，“丁舒的意思是，我身邊沒人照顧，而她呢，也是一個人，想跟我搭伴兒過，我當即拒絕了她，那個時候，我已經想起來過去的事情了，并且去了一趟羅家莊，但羅家人告訴我，瑜瑛走了之后就音信全無，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危險發生了意外？我對瑜瑛的歉疚真是無以覆加！如此愧對一個癡情女子的等候，我還怎么能接受另一個女人？”

“就是這樣，一楠母女也沒離開，而且不但沒離開，一楠還改了名字，跟教授姓，是不是？”

李大明眼底都是狡黠的光，他雖然不是林森，但也明白，當一個男人面對一個對他溫情脈脈的女人時，想要拒絕那女人，得有怎樣的勇氣？！

“是啊，我認了一楠做干女兒，并在別處買了一所房子，給她們母女倆居住，丁舒也是有些學識的，定居后就去一個中學任教了，現在她已經是那所學校的校長了，對于這個女人，我其實挺佩服的，她是個有能力的女子，也善良，若不是我心裏一直有瑜瑛，也許，我會答應她，畢竟，人活一世，能遇上一個能力以及各方面如此出眾的女子是一件幸事！”

說著，林森的臉上顯出一抹尷笑，“大明，你跟我保證，不會把這幾句話告訴你干媽，女人都小心眼，我怕她生氣了，對身體不好！”

“哈哈，好。”

李大明笑著答應了林森。

他答應的這樣爽快，林森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我敢說的是，我就是腦海裏一閃念的瞬間覺得丁舒不錯，但真正想著的一直都是瑜瑛，我全國各地都去，去的第一念頭就是找她，但這些年來，一直沒有收獲，我也曾想過，可能羅家人想的對，瑜瑛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然她怎么這么多年都沒有跟家人通音信？要知道，她的父母都是很疼愛她的，她的哥哥見到我時，一拳把我打倒在地，說不是我，他妹妹不可能會離開家，就不會這樣久沒跟家裏聯系！我沒有還手，因為我比他更恨自己，他說的是對的，當年不是我癡心妄想的要跟瑜瑛在一起，瑜瑛應該會遵從她父母的安排，跟一個不錯的年輕人結婚生子，然后安安穩穩地度過這一世！唉，我就是瑜瑛這輩子命運裏的那個最大的劫難！我是個罪人！”

說著，林森神情黯然，一雙唇也禁不住地在微微發抖。

“教授，這些事兒呢，都過去了，如今，您也見著我干媽了，至于干媽會不會原諒你？那就是她的事兒了，不過，按照我干媽的性子，我覺得她是可以原諒你的，而且，還會竭力促成你跟丁舒女士，我干媽經過這些年對你的等待，可能在她老人家的心裏，能不能等到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還在，并且過得好好的，她就知足了！”

李大明的話讓林森陷入了沈默。

許久，他轉頭，看著李大明，“大明，老話說，人生下來，這一生所有的一切就都安排好了，接下來，人所要做的無非就是沿著命運的安排一路走下去，最終再回到來的地方，既然我跟瑜瑛這些年都沒有改變過，我們就沒不要改變了，遵從命運的安排，一起走完最后這人生之路就好！”

“呵呵，但我干媽未必會愿意。”

李大明說的是實話。

其實，前幾天，就在林森離開后，宋琳琳成旁敲側擊地跟羅老太太聊過，問她是不是會跟林教授一起離開，到教授家裏去生活？

羅老太太搖頭了。

她的搖頭讓宋琳琳大驚，“干媽，為什么？他不是您等了那么久的那人嗎？既然他來了，那您為什么不跟在一起呢？”

老太太沒說話，但神情有點凄婉。

“您是因為林一楠母女嗎？”

宋琳琳看看老太太的臉色，沒有變化，她繼續說，“那個林一楠說過了，她們跟林教授不是一家子，她不過是他的義女！”

“琳琳，我等他的目的是想他能過得好，當年我年輕的時候，我是很自信地認為我能帶給他幸福，讓他在這世上過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但是我現在知道，他沒有我可能會過得更好……那個一楠姑娘一看就是有文化有教養的女孩子，想必她的母親也是這樣一位溫婉的女子，林森現在更需要的是那樣的一位妻子，而不是我這個病懨懨的小縣城的老婆子！”

羅老太太說著就輕聲嘆息著去哄孩子了。

宋琳琳后來跟李大明說，她真是太心疼干媽了，干媽這輩子心裏活得最苦最苦了，偏生這苦楚還不能跟那個人訴說，她只能把這苦死死地用力壓在心底裏，那時不時會泛起的苦澀，把她整日都浸泡在苦楚中，不能自拔啊！

宋琳琳從一個女子的角度上去體會干媽的心情，能確定干媽是想跟林森在一起的，但或許有那么一點點自卑，再或許老人真的看開了，覺得擁有一份感情比真的去拖住一個人的腳步要更好！

但要把等了那么久的人推開，老人心裏該多痛苦？

宋琳琳讓李大明找時間勸勸干媽，想那么多干嘛？即便兩人只剩下一年或者是半年，那也是遂了自己的心愿，跟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那也不算是辜負了來這世上走一遭吧？

人，不是神！

所以，有些自私，不是恥辱，相反在別人看來，可能更真實。

李大明也答應了，但因為出了炭畫工藝品失蹤的事兒，他就把老太太這事兒給忘記了。

現在聽了林森的話，他心裏卻在嘆氣，可能這個林森不明白，干媽之所以要把他推向丁舒母女，并不是因為干媽有多么偉大，而僅僅是因為她想要他過得好！

回到山陽縣后，李大明跟徒弟們又把貨物都給檢查了一遍，直至沒任何問題，這才又重新裝車，這回對外貿易局吃一塹長一智，求了公安局局長派了兩輛警車，一前一后護送運貨車直抵省城機場。

直到，從機場打來電話，說貨已經全部上了飛機，并飛機起飛了，對外貿易局上下這才都松了一口氣。

當天晚上貿易局的張局長要請客，但被李大明婉拒了。

李大明說，這幾日為了查找貨物下落，他已經幾天沒好好在家裏陪老人跟孩子了，所以，這會兒的趕緊回去，也算給家人報個平安，讓他們也知道貨物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