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么一推陸肇星果然是醒了，人一驚猛地坐直身子，也弄醒了偎在他懷裏睡得正香的顧北辰。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又把目光轉(zhuǎn)到了陳凱這邊。陳凱哪受得了這架勢，只得故作嚴(yán)肅地清了清嗓子又轉(zhuǎn)了回去。
到貴陽時天已經(jīng)又有些晚了，陸肇星再惦記當(dāng)然也不能徑直帶顧北辰去駐地，只能臨時找了家旅店先住著。不過這次他倒是頗為用心，還專程選在了離那家咖啡廳不遠的地方。匆匆安頓好了人，他也顧不得休息，就這么蒼白著一張臉奔去了師部。而顧北辰還有些倦，下樓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又昏昏欲睡。歪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他感覺床的另一側(cè)突然陷下去了一些，便轉(zhuǎn)過身子，腰身恰好被一雙大手抱住了。他咕噥了兩句，還是睜開眼睛：“沒回去？”
陸肇星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也沒忘記給顧北辰裹得嚴(yán)實一點，“你在這兒，我怎么可能在那邊呆著。”
顧北辰嗯了一聲，眨眨眼笑笑，“那你是打算金屋藏嬌？”
陸肇星一聽這詞噗哧笑開了，“別拿我尋開心了。我可是傷員，今天已經(jīng)在師長面前站了一個多小時軍姿了。”說到最后他的眼神有些黯然起來，“瞧瞧，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出去，最后還不是打了敗仗，灰頭土臉地回來。”
顧北辰看他的神情也有些心疼，卻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么好。半晌他把手探下去，握住了陸肇星摟在他腰上的一只手，慢慢地十指相扣，“那你怎么辦？”
陸肇星用另一只手把他抱緊了一點，連續(xù)幾天的奔波讓他的嗓子又啞了，“我跟他請了病假，我說我想回重慶去。”
顧北辰聞言卻很吃驚，身子從他懷裏掙了出來，“重慶那么亂，怎么會突然想回去？”
陸肇星仍是笑，“那邊我有家啊。在那邊至少安定些，不用總是讓你住在旅店裏。再說了，我可是一直想聽你彈琴，想得都恨不得親自上陣了。只可惜我那朋友把他店裏的琴賣了……要不然興許我今天晚上還能有點耳福。”
顧北辰的心裏因為聽到了“家”這個用詞而微微一暖，心裏卻沒來由地泛起了幾分苦澀。還是把實話告訴他吧，他欺瞞他的事太多了，實在不想也沒必要再增加一件。于是他想了想輕聲道，“我很久沒彈過琴了。”
陸肇星一楞，伸手握住他的手反過來，掌心果然粗糙不少，也多了些手槍磨出的薄繭。他抬起頭，用探詢的目光望向顧北辰，對方細不可聞地輕顫了一下，把手從他的掌心裏抽了出來。“出門在外，世道又這么亂，我沒辦法，只好也學(xué)了點。”
陸肇星把那只快要脫離他掌心的手又握緊了些，半是心疼半是酸澀的感情在他心底蔓延，讓他不由得問出了他壓在心底已久的問題，“你這一年……都跑到哪去了？我到處找你，怎么都找不到。”
顧北辰輕輕一笑，云淡風(fēng)輕，“我要是想躲你，怎么還會讓你找到我？說來是我倒霉，被日本人炸塌的樓把我埋在下面，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暗道爬出來，迷了路走進了戰(zhàn)場裏，就剛好看見了你。”他簡要地敘述完，抬頭望向那雙曜黑的眸子，眼神平靜如水，“現(xiàn)在想想，跟你的緣分還真是不淺。”
陸肇星聽著他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敘述卻是好一陣心驚膽戰(zhàn)，被埋在炸塌的樓下？從暗道裏爬出來？迷了路走進戰(zhàn)場？天吶，任何一件事情單拎出來都能嚇得他心跳驟停好幾秒，可這人偏偏就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這反倒讓他看得更加心疼萬分，卻又難以開口。他想他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愛上他了，除了他彈琴時令人著迷的樣子，他骨子裏的傲氣和倔勁更加特別，卻也讓這個人的琴聲更加璀璨。他用手肘撐著床挪了挪身子，慢慢親吻上那雙微闔的眼簾。
“我想吻你……”他的嗓音喑啞。
顧北辰微微泛紅的臉上又沁出一絲笑意，“這個就不必向我報備了吧。”
云雨過后，他直直地癱倒在床上，感覺陸肇星也倒下來緊緊抱著他，耳畔是他氣息仍有些不穩(wěn)的聲音，像是承諾般的字句。
“北辰，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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