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4）

【你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店面】

這是某個盛夏的午后，你剛躲過公安的活計，正應著班裏小姑娘們的邀約到附近的一家貌似味道不錯的冷飲店裏躲懶。

這家打著【東發道茶冰廰】的鋪子帶著股令你熟悉的大洋彼岸的味道，繁體字、鎢絲燈再配上一排塑料凳和會搖頭的百葉扇，進門的時候，覆錄收音機什么人正拿粵語唱著“悠悠海風輕輕吹”。

“歡迎，幾位來點兒什么？”

五官黝黑硬朗的店長招呼了一聲，你看到不大的柜臺后面貼著些社會版面的新聞，更遠處的矮柜上是店裏的珍藏，只見鋪了地圖的簡易造景上，白綠殼子的天星小輪正穿過維多利亞港。

你大概也曾去過那個地方，你想。

你點了最大份的鮮打芒果冰，聽著面前的人用不太通順的日語熱絡地向你介紹店裏的絲襪奶茶和鮮油菠蘿包。

你笑了笑，從記憶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摸出了大概還算通順的粵語，抖了抖灰，在男人略顯驚訝與真切了許多的笑容中和人聊了兩句——

最近冷飲很好賣啦、本地物價有些貴啦、附近的阿sir們很正很靚仔啦、隔壁桌的小孩懂很多英文啦、靠窗桌的靚妹仔們特別吵啦、年節好想坐船回家啦……

他邊說著邊麻利地給你盛了滿滿一盆的雪花冰，淋在上面的鮮切芒果多得簡直要溢出來。

你對這種仿佛絮叨不完的、甚至有些八卦的熱絡感到些許熟悉，這是種和日本有時過分矜持拘謹的社交禮儀截然不同的距離。

也許你曾在那裏生活過一段時間。

你心想改天可以再來照顧人生意，招呼一聲。手裏一邊接過冰淇凌塔、帶著小姑娘們三兩落座，一邊下意識地把店長的話語裏提到的人和店內各桌的情況一一對應。

隔壁那桌一身小西裝的小孩確實英語水平不差，桌面上攤開來的是福爾摩斯的英文原著，看衣著和書籍的精裝程度，家庭教育大概很是不錯；

和他同桌的牛仔裙姑娘發型有個很奇特的小角，端端正正坐在那的時候透著股這個年紀小孩難得的沈靜；

不一會兒，又蹦來一個小旋風一樣的小小姐，兜帽衫休閑裙、一副愛跳愛鬧的活潑樣子。

而被店長說很吵的那桌在猜硬幣游戲，猜錯了要選真心話或大冒險的懲罰?？此麄兊膭幼?、衣著和閑談內容，應該是哪個大學的學生假期出來聚餐了。

不過，其中有個戴眼鏡的青年似乎非常焦躁。

你看著他不時抖腿的小動作，再對上他立馬望過來的警惕目光，不免皺了皺眉頭。

你對這種老饕物色飯后甜點的貪婪目光非常熟悉，一般這種帶了兩分癲狂的惡劣毒汁噴到誰身上誰就要倒霉了。

嘖。

見你一直盯著，對方扯開嘴角朝你虛偽地點頭假笑，隱秘的心思也從臉上妥帖藏好。

哦，看來你并不是目標，以及芒果冰沙要快點兒解決掉了，省得待會兒被掃了興致。

你不無所謂地想著。

夏日午后的冰室裏，你大口挖著冰沙，聽身邊的小姑娘們討論著課業、未來與些許過往糗事。外面烈日炎炎，屋內卻涼風習習，好像一個盒子，把你們和整個世界割開。

不一會兒門鈴叮鈴一聲，有幾只熟悉的皮小子出現在店門口，還沒說兩句不知怎么的又鬧了起來。

你在心裏嘆了口氣，搖搖頭，頗有些嫌棄地假裝沒看見他們。

這時前桌有個小角的姑娘怯生生的聲音正傳過來，“卷毛和長發哥哥的拳擊一定練了很多年，黑發哥哥的手好穩，新一你看那個金發哥哥是不是自由搏擊出身啊？”

咦？基礎知識扎實、眼力很是不錯，是個打架的好苗子。

你挑了挑眉，想到按觀察到的年紀，對方大概才小學四五年級的樣子，頓時又覺得可惜。

毛利·打架好苗子·蘭：背后一涼.jpg

等皮小子們終于消停下來坐好，不一會兒前桌的小姑娘又跑了出來，蹬蹬蹬從你身邊躥過去，到店尾看畫報。

余光裏，你看到正玩硬幣游戲的隔壁桌眼鏡男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欣喜，在同桌人的選了真心話的鼓噪和起哄聲中，他有意無意地揮舞了下手臂，眼看著手裏的什么東西就要塞進正跑到他身邊的小姑娘兜帽裏——

你騰身而起，翻過桌子、越過走道，猛地鉗住那人意圖不軌的胳膊。

栗發的小小姐發出受到驚嚇的一聲短促的尖叫。

糟了，忘了這事。

你反應過來扭頭沖人安撫性地笑了下，但似乎效果并不是很好。

小姑娘叫得更大聲了。

哎呀。

手底下不安分的眼鏡青年開始發出比樹林裏的鳴蟬還要響亮一萬倍的聒噪。

嘖，你應該一上來就把人打暈的，或者……捂住小姑娘的眼睛？你腦補著一手拿人一手捂眼那個高難度動作，手上不由得又加了兩分力道，只聽哎呦一聲，青年吃痛，緊攥的手掌裏掉下一枚硬幣——從落地發悶的聲響來看，這東西應該做了些手腳。

你又看了眼滿是各色冷飲的桌面，眼前人的目的昭然若揭。

現在也不知是誰的飲料中了大獎，又被下了些什么鬼東西。不過想來這家伙脫罪的方式大概是趁亂把做了手腳的工具（硬幣）塞到別人身上去。

你說怎么這家伙看人的眼神像物色受害者一樣。

如果真讓人成功了，哪怕案發，警方估計也很難想到要去盤查一個青年社交圈外的陌生人，更別提還是個孩子。而等到硬幣被發現，如果做工精良些的話，說不定還會被當玩具藏起來，更別提那時候要是還有藥物殘留又會對完全不知情的孩子的生命健康造成什么危害了。

想到這裏，你頗沒好氣地猛摁了一把手底下的渣滓，一邊瞅了眼那邊兒正湊在一堆兒嘀嘀咕咕、眼睛亮晶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警校生們。

“教官，給，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