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澇來勢洶洶,留下陰綿的雨期,淅淅瀝瀝,飄飄灑灑,提早地透出了秋的涼意。荷塘的蓮葉上積聚了不少水珠,晶瑩地滾動。雨水滴落水面,點出一圈圈的細(xì)紋,抬頭間,又看到被細(xì)風(fēng)吹斜的一幕雨簾。
洪欣在廊檐下看見了獨自站在涼亭裏的向恂,冒雨向前踏出了兩步,向恂的身影卻被一把紅傘擋住。傘被收起的同時,伍月走近了向恂身邊。發(fā)絲被雨水沾濕,洪欣停在原地,看著伍月抬手為向恂擦去臉上的雨水。
向恂本能地躲了伍月的手,自己用袖子蹭掉了臉上似有似無的痕跡,“伍月你怎么來了?還下著雨,現(xiàn)在不比從前,你還是不要在宮裏亂走比較好。”
“過來找你會有什么關(guān)系?”伍月看一眼方才向恂看得出神的景物,“一個人在這裏,你的背影顯得很孤獨,讓人情不自禁地想來陪陪你。”
向恂低頭,雖是笑臉,卻無笑意,“我也只是,沒地方可去罷了……”
“是怕見到公主尷尬嗎?”伍月極快地反問了一句,不等向恂回答又說道,“那你可以盡管放心,公主已經(jīng)離開書房去見等在東宮的尚書大人了,我來的路上還碰見了呢。”
向恂低迷頹廢的神情一掃而光,都這樣了,向恂就差指名道姓了,宛茗還要不避嫌地見任柏水,猖狂到這種地步,無視向恂到這種程度,就像揭了向恂的逆鱗,讓向恂無法忍受。留下伍月,向恂迎著細(xì)雨大步走向東宮。
洪欣的目光跟隨向恂,轉(zhuǎn)而又看向留在涼亭裏的伍月,沈吟著思索,身上漸漸被淋得濕透。
宮裏出現(xiàn)下毒的事情本該交由刑部去調(diào)查,而任柏水掌管戶部,從行政體系上來看,似乎與任柏水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宛茗有一種直覺,這種直覺讓宛茗對任柏水主動找來產(chǎn)生好奇,而就算任柏水不來,這種直覺也會讓宛茗找上任柏水。宛茗在潛意識裏提防了讓她有些揣測不透的任柏水,向恂再怎么和宛茗鬧別扭都被宛茗歸入了內(nèi)部矛盾,但任柏水如果真是宛茗擔(dān)心得那么陰險,那就棘手多了。
意料之中的,任柏水只是純粹來表達(dá)對宛茗的問候和關(guān)心,下毒事件移交刑部調(diào)查的細(xì)節(jié),宛茗試探了任柏水,結(jié)果是一問三不知,且表達(dá)了對下毒之人的深惡痛絕,聲稱為保皇室尊嚴(yán),應(yīng)該盡快將罪犯抓捕歸案,并再三要求加強(qiáng)侍衛(wèi)保護(hù),體現(xiàn)了對宛茗安全的重視。
宛茗說得少,更多的時候在觀察,如果任柏水說得有假,那真是無可挑剔的演技,可是過于逼真也是問題所在。宛茗心裏慢慢有了判斷,不算一無所獲。
“下官敢問公主,駙馬的病情如何?”該說的都說了,任柏水才想起這樁下毒案中的直接受害人,任柏水不樂意但卻不得不問。
“我的身體有事沒事,還有人會比尚書大人更清楚嗎?”向恂從門口到任柏水面前,地上踩出了一串濕潤的腳印,宛茗便把註意放到被雨淋濕大半的向恂身上,從而忽略了向恂滿是戲謔的反問。但是冷不丁地,在向恂話音剛落的時候被向恂摟進(jìn)了懷裏。
任柏水心裏不快,沒在臉上顯露出來,假意地笑道,“駙馬說笑了,下官并不懂岐黃之術(shù),怎么會了解駙馬的病情?”
“哦?我還以為尚書任大人狀元出身,博學(xué)廣知,在醫(yī)藥方面也多有涉獵,一定了解五伏這味藥的用法用量,看來是我高估了大人。無妨,改日大人得空,親自試試便是,只不過一個不小心就有斷子絕孫之憂,還望大人多多留心。”
一席話說得任柏水變了臉色,宛茗也聽出了向恂語氣中的調(diào)侃和諷刺,知道向恂是特意來氣任柏水的,覺得好笑又有點擔(dān)心。碰到了向恂的濕衣服,宛茗想也沒想就隨口吩咐下去,“小舞,去給駙馬拿一套干凈的衣物來。”
向恂不著痕跡地楞了一下,實在是沒想到宛茗會在自己和任柏水斗智斗勇的時候扯進(jìn)一句毫不相干的話。抹不開面子幫任柏水也就算了,向恂是沒奢望過宛茗會站在自己這邊配合對付任柏水,如果是這樣,向恂又何必惱火?
被向恂說得沒辦法往下接話的任柏水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小舞已經(jīng)找到了向恂常穿的衣袍,站在宛茗身邊等候吩咐。
宛茗暫時放下向恂圈住自己的手,環(huán)過向恂的腰,親自為向恂解下腰帶,“濕衣服穿在身上容易著涼。”
向恂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不管怎樣,最終是達(dá)到了向恂的目的,任柏水臉都要氣僵了,左手緊緊抱拳,拱手離開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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