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
衛(wèi)國公府長孫氏嫡女,曾經(jīng)的一代的天驕人物,其文韜武略、詩詞歌賦,佼佼勝于天下男子。
長孫氏的嫡女,生來便是皇后。
她嫁與誰,誰便做皇帝。
“你母后曾經(jīng)——并非你記憶中的模樣……她曾經(jīng)鮮衣怒馬,最是向往江湖兒女。世人皆知她賢淑大氣,卻不知她曾叛逆到離家出走,闖了一段江湖。”
宰丞長孫晏性情冷疏,才華卓越。可長孫皇后嫁人前,他其實并不顯眼,他不愛說話,甚至有些木訥。
他有一個光彩奪目的姐姐,他的才能和努力在姐姐面前便如月和日——日的光芒,足以掩蓋月。
“但長孫氏,哪容得你母后如此自由。他們培養(yǎng)你母后,你母后便生來虧欠他們……”
從舅舅時斷時續(xù)的描述中,魏婕在腦海裏虛構(gòu)出了一個肆意瀟灑的江湖女郎形象。她懷著仗劍走天涯的自由心,甚至于已經(jīng)感受過了那般恣意的滋味——卻生生被折斷了翅膀。
長孫氏嫡女,終究要做皇后。
便是死,也只能死在皇宮裏。
或許舅舅只是有感而發(fā),只是觸摸到了回憶,但魏婕不信舅舅無緣無故,便會同她說這些。
她是長孫晏的學(xué)生,長孫晏有大把時間,跟她回憶母后的曾經(jīng),何故如今談起。
魏婕:“舅舅知道我此行來由?”
許是魏婕的表情太過平淡,長孫晏撩睫,漆黑眼瞳定定看她:“你怪你母后嗎?”
魏婕:“母后自有母后的苦衷,我做兒女的,有何條件怪她?”
長孫晏的一番描述,母后曾經(jīng)的才華橫溢,的確觸動到了魏婕。
但并不代表,魏婕便可以完全理解她,便可以對她釋懷。
母后的痛苦,傳遞給兒時的魏婕,一代又一代累加的負(fù)擔(dān),自此折磨了魏婕一生。
魏婕不怪她的母后。
卻也僅此而已。
長孫晏道:“你想擁護(hù)六皇子,衛(wèi)國公府不會支持你。”
長孫晏一針見血。
魏婕手指緊扣,呼吸停頓一拍。
魏婕的態(tài)度,但凡了解她的人,便不難估出。
此次魏琛軒身上的火,若放在以往,魏婕早已替魏琛軒站了出來。而不是像現(xiàn)下一般,袖手旁觀、坐岸觀火。
然衛(wèi)國公府的確不會因為魏婕的一場夢,便放棄了擁護(hù)多年的七皇子,更何況衛(wèi)國公知道,六皇子是女子。
自古以來,從未有女子登帝。
魏婕早知衛(wèi)國公府不會輕易放棄魏琛軒。
她正想如何勸戒時,長孫晏驀然開口:“但我可支持你。”
魏婕怔然凝視他。
長孫晏彎起唇角,頃刻間,宛如萬千霜雪落地消融,滿山氤氳蒙蒙霧氣,他似是悵然,似是緬懷:“我并不是想勸你理解你母后,我只是……忽然念起她了。我時常能念起你母后,你母后時運不濟,她那般有才華,若是世道容她,我不及她。”
——若是世道容她,我不及她。
長孫晏此人城府深厚,說出的每個字都飽有深意,是以他口中吐出的多么感人肺腑的話,魏婕也只會聽一半。
可只有那一句。
只有那一句。
無華麗辭藻點綴,無坎坷波折的故事,只淡淡一句陳述,便好似一絲電流,從魏婕五臟六腑,穿到四肢百骸。
魏婕才真正,開始有點理解母后了。
得到舅舅的支持后,魏婕又召集她門下幕僚,幾天連軸轉(zhuǎn)的商議,衛(wèi)國公府以及皇后一黨的糾紛也由最激烈,到了平緩。
便好似一切危機潛伏進(jìn)了海底,只留下了表面的平和。
戚子坤秋獵上的英勇護(hù)駕,成功得到了皇帝的信任。魏婕才閑下來,便收到了戚子坤的信。
戚子坤信上所述,皇帝派遣他去地方巡察,掌皇令,回歸后便可升官,尚公主。
戚子坤最后寫道,他會盡快趕回,請魏婕不要忘了他,記得想念她。
魏婕捏著信,看得臉一陣白一陣紅。
身旁春杏惑然問:“殿下,戚公子寫的什么?”
魏婕一甩信紙,抱著引枕,頹然歪在榻上,發(fā)絲凌亂鋪散,沈悶悶:“他最近離開京都了……”不能陪她玩了。
魏婕既欣喜于戚子坤回歸后便可成親,她可以日日和戚子坤呆在一處,又難過于最近見不到戚子坤,極為無聊無趣。
公主好不容易歇下來,卻悶悶不樂,春杏看得著急,她試探道:“前兩日趙小姐遞帖子求見,但公主忙碌,奴婢便給擱下了……不如今日召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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