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頭微微一緊,頂著挨她嘲諷的風(fēng)險,小心問:“那你可知道,其中有一個叫崔宜的,就是我哥哥,可還好嗎?”
果不其然,就聽她“嘁”了一聲。
“我知道你哥哥是哪一個?”她道,“你以為本王很閑嗎,成日裏就盯著你們這些男人的名字,都往腦袋裏記,雞毛蒜皮的事都?xì)w我管?”
崔冉讓她諷了兩句,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確是事實。
他默默垂下頭的時候,聽她道:“你要是真想知道,就自己爭氣,等能下地了,自己去找。”
他“嗯”了一聲,想起片刻前鸚哥兒同他說的話來。
“他們?nèi)缃穸甲≡诔侵忻裾瑔幔俊?
“是啊,”眼前人斜眼看他,“也就你,沾了本王的光,才能在府衙養(yǎng)病。你看,是不是該謝謝本王?”
他氣息滯了滯,刻意沒理會她。
“那城中原本的百姓住哪兒?”
赫連姝瞟他一眼,臉上似有幾分不悅,卻硬要藏在冷淡的臉色底下,“不關(guān)本王的事。”
崔冉抬眼看她,睫毛在眼尾輕撲了一下。
“果然是你們北涼人的做派。”
“什么意思?”
“我們陳國的軍隊,不會強(qiáng)占百姓的房屋和財物,假如城中沒有軍營,一定是搭帳而宿,斷沒有去搶民宅的道理。”
眼前人“哈”地一聲笑出來,像是聽見了什么極有意思的笑話似的,興味盎然地瞧著他。
“你腦子真的沒讓炭熏壞嗎?”她不可思議道,“先不說本王的兵都累了一路了,該休整兩日,單說你們那些男人,一個個跟羊羔似的,讓炭給熏得七倒八歪。讓他們在冷風(fēng)裏再搭帳子住,你是怕他們死得不夠快?”
她打量他幾眼,神色玩味,“他們要是知道,自己曾經(jīng)的皇子竟能出這種主意,你說,他們該怎么想啊?”
“我……”
崔冉一下就哽住了,身子向前探了探,似乎急著與她辯,卻什么也擠不出來。兀自楞了半晌,眼尾就有些紅了。
赫連姝瞧著他的模樣,不屑地?fù)u了搖頭。
“是,你們陳國人是講禮儀風(fēng)度。”她道,“那又怎么樣,戰(zhàn)場上一打就敗,有什么用?”
“你再胡說!”崔冉陡然昂起脖子來,聲音拔高了幾分。
他到底還是病著,雖用了藥,壓下去不少,但此刻一急,還是牽出一連串咳聲,咳得他直彎下腰去。
面前人看著他,嘴角無聲向下垮了垮。
待他咳聲漸漸止了,才道:“本王說錯什么了?”
崔冉咳得頰上一片潮紅,微微喘著氣,卻仍倔強(qiáng),“我們眼下是敗了不錯,我陳國將士卻從未不戰(zhàn)而降,死戰(zhàn)至全軍覆沒者比比皆是。便是如今你們攻破了京城,南方仍有義士在頑抗。”
他抬眼望向她,眼中盈滿水汽,目光卻雪亮,“你怎知道,有朝一日我們不能覆國,沒準(zhǔn)還能一舉攻進(jìn)你們的白龍城呢。”
赫連姝盯著他,神情似乎愕然,半晌才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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