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和美人，二者讓倉木達糾結(jié)了很久。雖然他最終放棄了敏爾，轉(zhuǎn)而和主動投懷送抱的敏娜在一起，可他總是時不時會想起第一次見敏爾的場景……

“出去！”敏爾趕人。

倉木達從回憶里回過神，不僅沒出去，反而邁進房中，將房門在身后關(guān)上。

“我們本該是一對的。”倉木達說。

他一步步靠近敏爾，離得越來越近，敏爾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望著倉木達眼中醉意掩蓋下的熾意，敏爾懵了一下，她立刻一邊向后退一邊警告：“你喝多了最好立刻去醒醒酒！你看清楚了這里不是寧族，是在中原！”

“而我！”敏爾指著自己，“你該明白和親公主代表什么！”

“我、我就親親你……”倉木達腳步踉蹌地靠近，“最后一步肯定不、不能……得、得把你清清白白送進宮里……”

趙琉沒有想到生平第一次當(dāng)“賊”，就撞見這樣的事情。獻奉的和親公主在中原的土地上，在即將入宮前夕，被寧族人輕薄猥褻，這簡直又可笑又荒唐！

在敏爾的尖叫怒罵和各種摔砸聲音下，趙琉從側(cè)門踹門進去。

“倉木達，你好大的膽子。”趙琉冷笑。

猛地聽見趙琉的聲音，倉木達嚇得打了個哆嗦，一股涼氣從天靈蓋竄下去，讓他立刻嚇醒了酒。

“不、不是……”他想辯解，可此情此前如何辯解？他不知道趙琉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也完全顧不得想這件事。此時此刻，他腦子里只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他護送敏爾如今的一路上，饞這塊天鵝肉許多次，可他知道敏爾不能碰，必須忍耐。今日著實喝多了，酒水果然害人！

敏爾被欺到圓桌和窗下的角落，鬢發(fā)凌亂衣衫不整。角落昏暗，她整個人縮在陰影里。

趙琉目光在敏爾身上掃了一眼，重新落在倉木達身上。

倉木達哐當(dāng)一聲跪下求情，聲聲啼血般訴說著自己是一時酒后糊涂，再不敢妄為。

趙琉聽得不耐煩，他抬手喚人進來將倉木達壓下去，他剛要開口，角落里傳來敏爾帶著顫的一聲“殿下”。

她從陰暗的角落里奔出來，倉皇地跪在趙琉腳下，抬起一張帶著傷的臉，說：“求殿下開恩！”

趙琉的視線落下來，落在她的臉。也不知道是碰的還是被倉木達打的，她唇角旁破了一塊，血痕涂在她的唇上。

“你要為他求情？”趙琉冷嗤了一聲。

“不。我是為寧族向殿下求情。”敏爾朝前跪挪一點，拉住趙琉的衣擺，“中原皇帝一句話，不知會給我的家鄉(xiāng)帶來怎樣的后果。倉木達的混賬行徑不該連累我的家鄉(xiāng)的子民。”

寧族是她的家鄉(xiāng)，在那里沒有在意她的家人，可是她遇到過很多熱心人。那里的子民淳樸熱情，他們應(yīng)該幸福美滿地生活，而不應(yīng)該被戰(zhàn)事打擾。

趙琉落在她染血的唇上的目光下移，她衣衫凌亂，雪色難遮。一立一跪，隨著她的靠近，散開的衣領(lǐng)露出更多皚雪。趙琉甚至看見了雪上一點深粉。反應(yīng)過來自己看見了什么時，趙琉愣了一下，側(cè)轉(zhuǎn)過臉移開視線。

敏爾也知道今日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想讓中原的皇子隱瞞很難。可是除了求情，她能做什么？

她壓下心里的難堪，再朝前跪挪，攥緊趙琉的衣擺，顫聲央求：“殿下，或許您可以另尋緣由責(zé)罰倉木達。隱瞞今日之事可好？”

她弱顫的聲線里噙著期翼。

“殿下……”敏爾做最后的央求，“求您了……您親眼所見知道大錯還沒有釀成，我的清白還在，不是嗎？”

“清白”二字飄進趙琉的耳中，使得他眼前不由浮現(xiàn)了那一點深粉。

他再次將目光移過來。目光移過來的同時，趙琉手中的長劍挑起身邊椅背上搭的一件外衣，扔到敏爾身上。

外衣落下來，敏爾下意識地伸手去接。事情緊急，到了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衣襟開得這樣大，四皇子站在高處俯視，恐怕……

敏爾用外衣將自己裹起來，她眼睫輕顫地垂下眼睛，帶著幾分慌亂地輕輕咬唇。

（三）

敏爾入宮前一日出了池鶴苑，去了京中最熱鬧的地方轉(zhuǎn)一轉(zhuǎn)、看一看。一想到即將入宮，恐怕這輩子都要困在那里，敏爾才想著在入宮前一日在熱鬧的地方多待一會兒。

她小時候跟著外祖母生活在小村子，村子里人口不多，而且村子里的人平日都為了生計四處奔波勞碌，她見不到多少人。唯有年節(jié)時，能見到好些人。她小時候最喜歡年節(jié)時去逛集市，集市人多熱鬧。別人嫌吵鬧，她卻很喜歡置身在熱鬧之地的感覺，好像聽著和自己沒有關(guān)系的喧囂，自己也沒那么孤單了。

敏爾一大早出了門，到了半下午還流連在一個個商鋪，舍不得回去。中原有很多小東西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她見了好些稀奇玩意兒都想買回去。可一想到明日就要進宮，恐怕很多東西也不方便帶進宮，只好作罷。

敏爾有一點悻悻然。

她看了那么多精致又稀奇的小東西，喜歡的同時卻并沒有買，最后卻長久地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小攤位。

那是一個賣小孩子玩具的簡陋小攤，老人家賣一些自己雕刻的小玩意兒。敏爾拿起一個用木頭雕刻的小風(fēng)車。木片不似紙，迎風(fēng)而動時，并沒有那么快。

小時候家里節(jié)儉，外祖母也曾親手雕一個木頭風(fēng)車，和這個很像。

外祖母已經(jīng)不在了。

敏爾的唇邊慢慢攀了笑，那是曾經(jīng)住在外祖母身邊時的無憂笑臉，是自她歸家之后再也沒有的純粹笑容。

她開心地拿著木頭風(fēng)車離開，像小時候第一次從外祖母手里接過風(fēng)車。敏爾一手舉著風(fēng)車走上橋面，望著手里的風(fēng)車。

她另一只手忽然不小心碰到擦肩而過的一個人的手背。橋上人擠人，磕碰實屬尋常。敏爾立刻望過去，卻撞見趙琉的眼。

她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收回目光，一字未言繼續(xù)往前走。直到走到了橋下，她才無意識地輕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趙琉也下了橋，他轉(zhuǎn)過身，望著剛剛經(jīng)過的橋。橋上人來人往，早已看不見敏爾的身影。

趙琉眼前浮現(xiàn)敏爾握著個簡陋木片風(fēng)車笑得單純純稚的模樣——和前兩次相見，完全不同的模樣。

敏爾入宮那一天，穿著寧族當(dāng)?shù)氐氖⒀b。水紅的長裙，撘著寶藍的珠串。額間的珍珠為她嫵麗的面容添了一抹璞玉般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