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阿郎……跟娘走……”面色青灰卻熟悉萬分的面孔朝自己逼近,黑色的指甲腫脹帶血地朝自己伸了過來,瘦弱的孩子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搖著頭,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可那一身帶著補丁的衣服還是步步緊逼,孩子口中沙啞道,“阿、阿娘……阿郎怕……”
然而那染了黑色血跡的指甲卻生生扼住了孩子細細的脖頸,女人鐵青的面孔僵硬地抽動起來,口中惡狠狠地說道,“倘若沒有你這個臟東西就好了!人家都勸我不要帶你這個克命的煞星的!你為什么不跟我走?你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
“娘……臟東西?”被扼住脖頸的孩子呼吸困難,身心的痛苦逼得孩子的眼淚慢慢滲了出來,“娘……我不是……臟東西……我有名字的……娘、別不要我……!”
“好!好!娘要你,那你跟娘走吧!走啊!”停頓片刻,尖利的語調又慢慢放得柔和舒緩,“……阿郎,跟娘走吧,乖,啊?”
最后的那個字眼,聲調柔和動聽,像羽毛輕輕掃過心尖兒肉。
“……好、好啊……阿郎跟娘走……阿郎,好累、好痛啊……”孩子的眼神開始慢慢變得渙散,心中忽然平靜了下來,嘴角輕輕上勾,面上浮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走吧……”反正這個世界,也沒什么可以留戀的了,不如讓靈魂隨風碎去,尸骨任由世人處置。
“……小兄弟……醒醒……快醒醒……”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虛無中傳來,聲音溢滿了緊張與害怕。
隨風散去嗎?……不是!……稍稍等等……這個世界,我那黑暗無比的生命中,好像還是有一束光的,很溫暖,很耀眼,很讓人向往……
“你怎么了?!”女人又恢復了尖利的嗓音,像是不開心地催促,“要被阿娘丟掉了嗎?”
“阿娘……我……”孩子渙散的瞳孔慢慢回收,嘴角的微笑也慢慢消失,“我……還有不想死的……”理由。
我想去試試看那束光,去觸摸一下,看看到底有多溫暖。世人畢竟貪婪,總覺得只要活著就還能再多感受一下溫暖歡樂與幸福,哪怕只有一絲機會,都不愿意墮入黑暗。故而大多數人貪生怕死。這沒什么太過于羞恥的。而那些甘愿縱身的人,要么為了大義無畏無懼,要么……
在那苦難的人生中,真的看不到一絲希望了……
后者尤為可悲。
“什么?!你不跟阿娘走了?!你這個臟——!”
“我不是什么臟東西——!”孩子忽然大哭著截住了女人后面的話,“你說過的!我有名字的——”
布衣女人像打碎了的鏡子一般,裂成了無數片,又散成了齏粉,如煙般散了開來。
“啊——!!!!”隨著孩子忽然睜開的雙眼,蘇漸離終于也一身汗水地出了那恐怖的夢境。這才發現孩子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味道太過熟悉,正是十五歲的自己。
“沒事了沒事了,噓噓,乖,沒事了——”蘇默聲音還不算成熟,卻很溫柔,很堅定,抱著孩子的手慢慢收緊,像是要把孩子的魂收回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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