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三月二日s市

云聲科技的總裁辦公室里,汪明怡無奈地朝喻文卿和李廣群聳聳肩：“不能和她說阿姨是在康寧醫(yī)院不能用手機的事實，她當(dāng)然只會以為還是喻總想……”

李廣群不相信地看著喻文卿：“她休學(xué)跑去臺灣干什么？”

“她有她的打算,不需要我了。”喻文卿送走李廣群,回到瑞景公館，謝姐迎上來：“喻總,今天回來這么早？”

他沒有回答，只盯著客廳的帳篷看，好似那緊閉的門馬上就會翻起,露出一張可愛的笑臉說：“你回來啦。”

他轉(zhuǎn)身往房間走：“謝姐,把帳篷收了吧。”

謝姐愣在原地：“周小姐是真的不回來了？”

收得很快，喻文卿再出來時，帳篷就不在了。客廳更空蕩,像人從沒來過。周文菲離開四個多月,他每天的每件事情早已恢復(fù)成有條不紊的狀態(tài)。每周去趟林醫(yī)生那里,大概是留給他的唯一后遺癥。

去年十一月,魏凱芳知道周文菲離開后,欣喜極了,開始為兒子真正的第二春奔波。她說：“你要試著打開交際圈，去接觸那些真正優(yōu)秀的女性。”

說完遞過來一沓照片,喻文卿隨便翻了下，扔在桌上。

魏凱芳急了：“你眼里漂亮的女人，她不知道自己漂亮啊,她會拿這個當(dāng)武器當(dāng)籌碼。反正我就沒見過漂亮的女人不任性不自私的。你需要一個能盡心輔佐你事業(yè)的女人,就像……”

喻文卿再看他媽一眼,陽少君三個字就咽下去了。他這才開口：“我的事業(yè)我自己能搞定，我也沒有三宮六院需要她來安排，要個輔佐的人做什么？”

魏凱芳的眼光他看不上，但他的圈子里也不是沒有優(yōu)秀女性。很多，有海歸的金融學(xué)碩士，有本地富商的千金小姐，有知名的主持人，有大學(xué)里的老師，……，有些能上床，有些吃著飯就想說拜拜。

他有滿腹的牢騷要去和林醫(yī)生說：

“五個里頭有三個以為我有個分居的藝術(shù)家太太，就一定很喜歡藝術(shù)，大聊安迪·沃霍的波普藝術(shù)，或者是圓點女王草間彌生。不論波普還是圓點，我都看了頭疼，還不如聊莫奈的睡蓮。剩下兩個不是聊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就是喜歡做旅行達人。”他諷刺，“很與眾不同的愛好和品味嗎？”

“看我不感興趣，連忙問我喜歡什么？隨便我說什么，她們都說我也好喜歡。喜歡個屁，我32歲，又不是23歲，還相信這世界上有和我興趣愛好一致的女人？當(dāng)然我不知道她們能力如何，我也不關(guān)心這個，但性格……很平庸，沒她們臉上的妝一半生動。”

林醫(yī)生聽了笑一聲：“初次見面，應(yīng)該還談不上展現(xiàn)真實的自己。”

“可就算是演戲，……，妙妙演得都比她們好。”

到了這間診室，喻文卿沒辦法不聊周文菲。

和他約會時，性格、樣貌、身材還能入眼的異性，當(dāng)晚就能開房。

做時還有點心神蕩漾，第二天醒來覺得她們的依偎和撒嬌都很假。明明吃飯時都標(biāo)榜自己獨立有趣，做時也主動大方，可只不過睡一覺的關(guān)系，立馬就換個人一樣拖著長音喊“文——卿”。尷尬得雞皮疙瘩都起了。

他不喜歡脫了衣服還要演戲的女人。但如果所有人都需要演戲，非要在其中選一個，他還是愿意選以前的那個周文菲，那個坐在餐桌的那一端，會突然地眨一只眼睛的周文菲。

就算那是演戲，是討好，他也甘之如飴。

她不會去設(shè)想他的審美，也不會讓自己顯得有用有檔次，她的討好只是針對他的，不管他是喻文卿還是胡文卿。而其他女人的討好，只不過是依著貧乏的想象，討好一個叫“喻文卿”的男人。

他拿出手機給林醫(yī)生看一段視頻，那是周文菲在街頭唱歌，有路過的北藝學(xué)生幫她拍了視頻上傳到臺灣的youtube，被汪明怡看見了，轉(zhuǎn)發(fā)給喻文卿。

難得這么有心，時刻關(guān)注對岸的情況，喻文卿給她漲了六萬的年薪。

等林醫(yī)生看完，他問：“她狀況怎樣？”

林醫(yī)生說：“一個人的精神面貌時刻都在變化，但這一刻還不錯，她很沉浸，也很喜歡。”他看了看視頻中的女孩子，“上個星期她給我打了電話。”

“哦？”喻文卿意外，“她找你聊什么？”

“問你的焦慮癥有沒有好轉(zhuǎn)。”

喻文卿冷笑一聲：“她在意嗎？”

林醫(yī)生把手機推回去：“還說了她在臺北的日常生活，說她現(xiàn)在在打工、還有學(xué)戲劇，日子過得挺充實，讓我不用擔(dān)心。……”

“你信嗎？”喻文卿突然問道，“她是不是想通過你，告訴我這些事情。”

林醫(yī)生點頭：“我想是的。”

“她還說什么了。”

“沒有了。”其實林醫(yī)生有問過周文菲，這樣分手有沒有想過喻文卿可能會難過。周文菲很平靜地說：“可能會吧，但沒有關(guān)系。他只要認(rèn)定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報，就不會再等待了，感情上……他沒有空窗期。”

她的回答，讓林醫(yī)生非常意外。這個十九歲女孩對戀人的了解，遠(yuǎn)超她的同齡人。而且在某個點上非常的成熟——即便知道戀人的冷酷之處，依然愿意接受這樣的他。

喻文卿收回手機：“我以前還真不知道她對表演有這么大的興趣，但她真的挺會演戲。”

“你看不穿嗎？”

“我以為我能看穿。”喻文卿緩了緩，“她心里有一個幽暗森林，林木茂密阻擋了我，我恨不得把那些樹全砍了。”

喻文卿兩次去往臺北，來來來回回的心情都不一樣。

第一次去時是憤怒，是某種被算計了的直覺。回來時是更憤怒，是證實了自己被算計。沒能在九份帶回周文菲，他認(rèn)為罪魁禍?zhǔn)资寝k/證不利的陳思宇，邊登機邊打電話，劈頭蓋臉罵人一通。

陳思宇喊冤：“喻總，菲菲又不是公司法人或高層，臺灣的商務(wù)簽很難搞的，我怎么會找事做，當(dāng)然是想辦自由行。她自己提的，說萬一你要在那邊投資，她要陪著去，十五天自由行不夠的。我還費了好大勁找關(guān)系才辦下來的。”

“這件事你怎么不告訴我？”

“那個時候公司正要上市啊。”

喻文卿反應(yīng)過來，他、姚婧還有陽少君三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人，被一只可憐兮兮的兔子擺一道。

紐約只是虛晃一槍，目的地從未變過。當(dāng)然也可以說是備選方案，萬一臺灣出走失敗，她依然可以作死做活地哭著喊“婧姐回來，把我?guī)ё摺！?

肺都快氣炸了，只恨自己已登機，不能回去掐死那個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