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在這個區域內停穩，四周開始出現站崗的衛兵和似乎是技術人員的人。露娜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是一個位于塔身半腰處——實際海拔一公裏左右——所以其實還算是塔身底部的、稍微突出塔身的獨立區域。之所以能判斷出高度，是因為附近的墻壁和腳下的地板都是單向透明的材質，下方城衛軍在遺跡附近設置的防線，以及遠方燈火通明的契卡城都清晰可辨。

“這裏是塔的‘第二主控室’...翻譯出來的古如尼文中是如此記載的。而第一主控室位于塔身下方，在五年前的王宮自爆中被毀掉了。”

自說自話似的介紹著這裏的情況，仿佛只是帶客人來某個名勝古跡參觀的導游。貝當的舉止愈發令人感到怪異。露娜看了看兩旁的幾名衛兵，又看了看在一些不知作用的古代儀器前工作的技術人員，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到底想給我看什么？”

“這座塔的本來面目。它并不像坊間傳說所言的那般神秘而不可觸及，我們之所以對它毫無了解甚至將其神化，單純只是因為我們丟失了有關它的記載...在比現今所言的‘超古代’還要久遠的古代的某個時期，這座塔對我們的造物主、或者至少是我們的祖先而言，只是個日常生活中最單純的工具...”

“所以呢？”

聽聞這些古老的秘辛，露娜的表情平靜如水。

“你不像我設想那般對我們的世界丟失的歷史感興趣...也罷，這也不是重要之事。但終有一日，這個世界的人們會和祖先一樣將視線投向天空，然后意識到那無所不有的天堂之上蘊藏著多么巨大的潛力...”

貝當的神情開始有了變化，盡管這變化被他很好地控制著，露娜依然從他的眼睛中感受到了一閃而逝的興奮。

“...我感覺你只是個研究古代技術走火入魔的狂信徒。”

“你已經親身體會過艾麗薇之塔的一部分能力，卻還是如此冥頑不化...好吧，那這個呢？”

毫無征兆地，貝當從身旁的某個設備上扯下一根線纜，反手將其捅向近在咫尺的露娜。線纜接觸皮膚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麻痹感迅速擴散至全身。少女驚叫一聲跪倒在地，心臟處傳來的異常感幾乎令她窒息。

足足過去一分多鐘，總算從被偷襲的驚駭和不明攻擊造成全身異常感中恢覆。一旁的貝當冷眼旁觀著，拽了拽手上的黑色手套，似乎正是那東西使得他沒有被線纜散發出的不明能量波及。

“這是...雷電魔法？？但是完全沒有感受到元素波動...而且那根管線，難道說這是...”

“電能。”

貝當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并不打算伸出援手，只是看著仍然動彈不得的露娜，那雙死魚般的眼睛中看不出他是在享受，還是單純地只是在看著。

“你知道你的父親...前海瓦薩王莫裏斯陛下和歐薩斯達成交易的籌碼是什么嗎？”

他提出了一個十分突兀的問題，然后自己將其解答：

“是能源...他答應在戰爭中，為歐薩斯提供海瓦薩三分之二的星晶戰略儲備，以換取歐薩斯及背后羅慕倫帝國的庇護。此舉將令除了享有獨立儲備的王城禁衛軍之外的整個海瓦薩軍隊陷入能源枯竭，等同于實質性宣布除首都外的領土全境不設防。”

“而你身為當時的陸軍將領...無法容忍如此巨大的讓步...”

露娜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努力抬頭直視著對方：

“我也不能完全認可父親的決定，如今我只能猜測那是在他單刀赴會與歐薩斯談判時的無奈之舉...但這依然不能成為你接受當時已成對手的洛泰爾和瑞曼聯邦的支持的借口，無論父親是對是錯，都不可能改變你只是個賣國賊的事實！”

“還不明白嗎，公主殿下？”

似乎總算對這樣的對白感到有些厭煩，貝當隨手拿起剛才那根纜線將它湊到露娜面前，斷裂的纜線前端洩露出來的火花幾乎就要碰到少女的臉頰。

“這才是保護海瓦薩的關鍵...你的父親沒有意識到這點，或者說那個一心只想著保住國家的悲情國王根本從未認真回想過自己守護的那個傳說...而這也是他失敗的地方，他不僅選錯了籌碼，還選錯了對象。羅慕倫帝國根本就不可能滿足于一個彈丸小國的區區三分之二戰略星晶儲備，而相比起來，我們手上有著能百分之百滿足另一方的東西...”

他抬起手中的線纜，像瞻仰某種奇異之物般抬頭仰望著，雙眼中映射著火花的光芒：

“那就是電能...這座艾麗薇之塔是超古代遺留下來的宇宙開發設施，但除了‘通達天際’之外，鮮有人知它的另一個主要功能——從遠在數萬千米的天堂之上收集來自太陽的無盡能量。”

至此，露娜終于明白了眼前之人的目的。

艾麗薇之塔具備某種生產無窮無盡的電能、并將其傳輸向地面的機能。

但海瓦薩是一個魔法立國的國度，他們的絕大部分技術無法對電能進行直接利用。

而瑞曼聯邦和受其控制的洛泰爾共和國，則是科技立國的國度。電能就像星晶之于魔法國度一樣，是對科技國家那時刻饑餓的戰爭機器而言必不可少的糧食。

貝當并不像露娜一直認為的那樣只是個沒有骨氣的賣國賊，他也不像如今表現出來這般略有瘋癲且反覆無常。

他是個掌握著絕密的知識，為其癡狂，同時又看到了其中價值，膽大包天地決定將其利用的理智瘋子。

露娜清楚地知道，單靠自己根本無法阻止這個以整個國家為靠山、甚至背后還有更為龐大的勢力支撐的瘋子。

“...這座塔和它的知識被遺棄并不是沒有理由的...”

她抬頭看著雙眼放光的貝當：

“貿然利用失落的知識可從來不會有好結果...”

“至少瑞曼聯邦為此開出的價碼更高。”

“...你果然只是個瘋子而已。”

露娜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恰在這時，一陣沈悶的響動從下方從來。趴在單向透明地面上的露娜，能看到地表上靠近海灘的位置爆發出一陣連續的火光。

一名士兵前來向貝當匯報：

“總統先生，瑞曼的輸電船隊在海灘邊觀察到了數艘沖灘的小艇，剛才就在那個位置發生了爆炸...”

“是我們的部隊在和登陸者交戰嗎？”

“尚且沒有部隊匯報接敵，海岸邊的情況不明。輸電船隊擔心繼續放任下去可能會威脅到輸電線纜的安全，正在向我們請示行動。”

貝當看了看那名士兵，又看了看露娜，註意到少女眼中一閃而過的驚喜，這個老謀深算的男人搖搖頭嘆息：

“...本來還想等到明早日出之后，看來現在是不可能了...幸好現在才剛日落，時間緊迫，必須趕在太陽脫離采集范圍之前完成實驗...”

“您的指示是？”

“呼叫輸電船隊，準備開始進行第一次送電實驗。同時調集全部空閑的...不，我要所有的防衛力量立刻包圍海岸，這個女孩的同伴裏有阿爾比恩的那位‘火霧之魔女’，絕對不能讓她靠近輸電線纜和艾麗薇之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