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見她的問話，極為不自然的強硬將視線移開。只有衍閣的閣主陰陽怪氣的說了句：“幾十年不見的大忙人出現(xiàn)了，這收徒的事宜是不是得重來了？倒是不知道咱們看中的那些有沒有這個福氣入劍主的眼。”

秦湛聽了這一句，倒是沒什么話。

宋濂聽見了這話，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求爹爹告奶奶才讓秦湛下了劍閣，秦湛若是肯收徒弟，別說是已經(jīng)被其他閣主看中，哪怕是他已經(jīng)收入門下的弟子——只要秦湛肯點頭，他立馬打包給送上去！

因門中出了叛徒的緣故，閬風(fēng)在劍宗的地位一直有些尷尬，這一二分的尷尬全靠著秦湛才無人敢犯。這一點宋濂清楚，全閬風(fēng)都清楚。衍閣的閣主自然也清楚。

但他的師父當(dāng)年慘死在秦湛的師父手里，他對于秦湛總是無法放平心態(tài)，不刺上一兩句渾身都不舒服。

秦湛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對于衍閣閣主的話總是左耳進(jìn)右而出。

“都是快百歲的人了，還學(xué)不會好好說話嗎！”

宋濂皺著眉教訓(xùn)了一句，衍閣閣主陰沉著臉，冷哼了一聲，倒也不再多言。

秦湛敲了敲桌沿，頓了一瞬道：“這樣吧，大家挑，挑剩下的那個跟我走怎么樣？”

她的聲音淡道聽不出情緒：“總不會連挑剩下的弟子都沒有吧。”

當(dāng)然會有挑剩下的。

只是那些挑剩下的不是天賦一般便是心性不純，這些弟子往往會被留著做外門弟子，負(fù)責(zé)山門的雜事瑣事，實在毫無前途可言。這樣的弟子，別說是五閣閣主，便是山下那些小門小派，怕都是未必樂意收入門。

秦湛作為劍主，閬風(fēng)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人，選挑剩下的？

——就算她肯，也未必有人敢。

眾閣主面面相覷，無人說話，衍閣閣主聞言，輕笑了聲，他道：“好呀，劍主一言既出，我們當(dāng)然求之不得。劍主瞧見三排四列的那孩子了嗎？”

秦湛朝他說的方向看去，見是名模樣俊秀的少年。他瞧起來有些拘謹(jǐn)，跟在前一位弟子的身后，面色端肅。

衍閣閣主懶懶道：“他的資質(zhì)不錯，只是瞧不大清東西。劍主也別說我等欺人，閬風(fēng)五閣里，只有劍閣有手有腳就能練出點名堂，這弟子手腳俱全，悟性也頗高，做個劍閣的弟子倒也勉強夠格。”

衍閣閣主這話一出，連藥閣的閣主都忍不住皺眉。

她忍不住道：“劍閣最為兇險，與人論劍棋差一招便是身損命消，你與秦湛生氣便生氣，為何要拿個孩子的未來玩鬧！”

衍閣閣主譏誚道：“你悲天憫人，不如將他收回去做你的嫡傳弟子啊？”

宋濂見衍閣閣主越發(fā)不像樣，重重拍了椅背扶手，他怒道：“鬧什么呢！都是師兄妹，鬧成這樣給誰看！”

衍閣閣主面露不愉，秦湛卻道：“可以。”

宋濂：“秦師侄，你慢慢選，不用著急。”

秦湛道：“可以，我說了大家挑剩下的給我。既然這個是大家不要的，那就跟我回劍閣吧。”

秦湛這話說完，宋濂目瞪口呆，連衍閣閣主都驚住了。

他忍不住嘲弄道：“秦劍主還真是有教無類啊，只是不知道你教的這一個是為劍閣留后，還是為你師父和大徒弟送人手啊。”

他這話一說，所有人都變了臉色。宋濂再也忍不住，他對衍閣閣主道：“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

衍閣閣主自知失言也有些懊惱，秦湛已經(jīng)站了起來。

她道：“我倒不是有教無類，只是衍閣主有句話確實沒說錯。我劍閣，的確有手有腳就能練出名堂。不像天澤師弟你——眼睛雖好，這么些年練下來，還是走不過我十招。”

宴天澤面色大變，他正要開口卻被宋濂一個眼神逼了回去。

秦湛與藥閣閣主打了招呼，她道：“闕閣主，我徒弟眼睛不好，怕是日后多有麻煩的地方，還請見諒。”

闕如言道：“談不上，若他真成了劍閣傳人，我自當(dāng)盡力。”

得了這句話，秦湛便也不多言，與其余幾人點頭示意，便踏入了廣場前。

她甫一露面，便引得殿前弟子一陣騷動。

秦湛已四十年不曾下劍閣，這些弟子當(dāng)然不認(rèn)得她到底是誰。

可他們認(rèn)得秦湛腰側(cè)的劍。

劍身黝黑，唯有刀刃一抹雪白，似春燕腹羽。

那是燕白，一百年前從天而降，世上僅此一把的仙劍“燕白”。

燕白劍是閬風(fēng)劍閣劍主秦湛的劍，看見這把劍，這些弟子們立刻便明白了自己面前的是誰。

當(dāng)今的第一人就站在所有人的面前，看樣子似乎要選一個徒弟。

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激動的事情。

所有人雖仍低著頭，卻掩不住沖動。這時候，眼睛看不清的人倒是極為好找了。在所有面露喜色的弟子中，唯有他瞧不清燕白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臉上端肅的表情里添進(jìn)了茫然，在一群白菜間極為好認(rèn)。

“挺有趣的。”燕白劍坐在枝頭，對秦湛道。

是挺有趣的。

秦湛伸出了自己的手，對著少年道：“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