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沐遙之笑著點頭：“怎么樣？我給你起的名字好聽吧，喜歡嗎？”

陸棲竹點點頭：“喜歡?！?

話罷，他看著眼前的人微微頓了頓，歪著腦袋想了片刻，隨后輕輕的說：“你名字，也，好聽。”

沐遙之瞬時笑得合不攏嘴。

會說話的小啞巴果然討喜多了，長著一張嘴終于不止會咬人了，沐遙之忍不住樂呵呵伸手揉揉陸棲竹的腦袋：“對，沒錯，就是這樣說?！?

陸棲竹被沐遙之這突如其來的接觸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想要后退幾步躲開沐遙之的觸碰，可他抬眼目光對上沐遙之視線的一瞬，卻又忍著生理的反應硬生生定在原地，輕輕低頭任憑沐遙之輕輕揉著他的腦袋。

沐遙之根本沒意識到陸棲竹的不對勁，依舊興致勃勃的，不知哪兒來的責任感讓沐遙之自覺的扛起了教陸棲竹說話的重任。

沐遙之初為人師，也不知該如何教學，陸棲竹學東西又很快，她指著滿山洞的物什教陸棲竹認了個遍之后，她便不知道該教什么了，沐遙之思索片刻，只好絮絮叨叨的講起自己的事來。

“我叫沐遙之，風清門弟子?！便暹b之把玩著手裏的狗尾巴草，慢悠悠道：“風清門知道嗎，就在這鹿門山上，是個修真門派?！?

“我的師尊是宗衍雙，他可厲害了！當年就是他將我從山下救了回來將我養大的，我還有個師兄和師姐，他們都對我很好?！?

“只是，其他人對我就一般了。”

修真門派早就被各世家大族壟斷，只有世家大族子弟才有資格入各大門派修行仙法，連豪紳新貴想要送自家小輩上山修行都不得其法，更遑論普通人家，而沐遙之只不過是被宗衍雙撿回來的野丫頭，無父無母無依無靠，她這樣的出生在顯貴人家云集的風清門上自然是會人看不起，多加排擠。

沐遙之聳聳肩：“不過我不在乎，他們看不起我，又打不過我，能奈我何？”

沐遙之自小被宗衍雙帶了回來，收入門派，自然是被看中了其的根骨天賦，而沐遙之也并沒有辜負宗衍雙的期望，她一手劍法修得極好，是風清門年輕一輩弟子裏最優秀的一列。

沐遙之倚在山洞的壁上，懶洋洋道：“修真先修德，我看他們一個個也無甚人品德行，也成不了什么大事，這修真門派竟也如俗事般那么多腐臭等級規矩，也無甚意思，等我來日學成出師，自會去江湖瀟灑闖蕩，才不在這拜高踩低沒意思的地方呆著?！?

夏日的雨往往來得猛烈，退得也迅速。

可這場雨下了好久，太不尋常。

兩人在這山洞呆的這段時間，陸棲竹已經從一句話都不會說，到如今已經會得七七八八，除了說話慢些，說話上已經和常人無異了。

沐遙之在心裏感慨陸棲竹真是聰明的同時，也對陸棲竹的身份感到好奇。

陸棲竹來歷不明，又身受重傷，明明這么聰明，卻不會說話，他肯定沒那么簡單。

不過人與人相識一場，何必事事都那么清楚。

沐遙之懶得去想那么多，她心裏明白，她與陸棲竹也不過只是這一段時日的緣分，就如同那些話本上說的，江湖人士，講究個緣來則聚，緣去則散，沒必要想太多。

沐遙之起初只是想救陸棲竹，不忍看他就那樣在山間死去，后來本該離開時卻被那一場落雨耽誤住了，再后來，她又想著教他學會說話再離開。

可他學會說話之后，沐遙之又發現陸棲竹身上的傷好得很慢，有些傷口明明前一日就要愈合，可后一日卻又腐爛。

沐遙之心軟，想著既然如此，不若接著留下，等陸棲竹傷好些再走，這些日子，沐遙之順帶著教會了陸棲竹讀書、識字等本事。

可再重的傷，也有痊愈的一日。

綿延了數日的雨終于停了，天空如被洗過的一般透亮，不遠處掛著一道彩虹，很是好看。

沐遙之站在洞口深深吸了口林間的新鮮空氣，又回頭看了看扇著扇子乖巧烤著山雞的陸棲竹，她想，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她是時候離開了。

沐遙之笑著，走到陸棲竹身邊，她還未開口，陸棲竹就從一旁拿了一串糖葫蘆遞到她跟前：“雞還要烤一會兒才能吃，你先吃口這個，墊墊肚子。”

沐遙之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笑著問道：“你又偷偷下山去給我買吃的了？”

陸棲竹烤著山雞，笑而不語。

“如今你身子也好起來了，說話識字也學得差不多了，也能融入這山下普通人的生活了，這下我也能放心了。”沐遙之道。

陸棲竹扇火的動作一頓，抬眼疑惑的看著沐遙之。

“我要走了?！便暹b之說。

“我的這些東西就都給你留下了，那些話本子留給你打發時間，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還有這些銀子，雖然不多，但也夠你使一段時間了?！?

沐遙之囑咐道：“我雖不知你的身份和來處，但是你以后一個人須得多加小心些，遇見壞人就快跑，下一次要是再受傷可沒人救你了?！?

陸棲竹只是低頭擺弄著他的烤雞，低聲道：“今天的雞烤的，很不錯，你可以多吃幾塊?！?

沐遙之起身：“我不吃了，這烤雞你就留著自己吃吧，也不是每日都能好運打到山雞的，我走以后，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話罷，沐遙之捏著那根糖葫蘆，朝山洞外走去，準備離開了。

陸棲竹連忙站了起來，跟著沐遙之追到了山洞前。

沐遙之走了幾步，笑著朝他揮揮手：“你不用送我的，再見啦?！?

陸棲竹卻沒有向上次一樣追了出去，只是留在原地，同樣的朝沐遙之揮揮手：“再見?！?

陸棲竹看著沐遙之的身影如上次一般漸漸遠去，最后消失在視線之中。

他抬頭，看了看天，艷陽高照，絕無再落雨的可能。

陸棲竹看了看自己手，有著想要再落一場暴雨，如那日一般留住她的沖動。

可他猶豫片刻，終是沒有動作。

落一場雨才能留住的人，終究是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