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宣攥緊雙拳,眸中的乞求之色一點點褪去,轉而化作無邊的絕望。
多說無益,因為傅廉瘋了,瘋得不可理喻。
最終,傅廉拂袖而去,扆鶴卿瀕臨崩潰,傅子宣強忍著情緒,盡心安撫了母親一整夜。
令傅子宣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早朝未退,傅府便大禍臨頭:
左相傅廉,公然行刺代朝儲君,罪證確鑿,十惡不赦,傅府上下皆被牽連,甚至連身為三駙馬的長兄傅子硯都入了獄。
也就是在那時,傅子宣才看清了傅子硯的真面目:原來,他這個所謂避世多年的長兄,一直都是傅廉的心腹,并且一直同傅廉一樣,心術不正,野心勃勃。
甚至于,就連當初迎娶惜寧公主,都是父子二人暗中策劃的局,所謂的神仙眷侶都是假象。
多年來,傅子硯始終背著真正清心寡欲的惜寧公主,干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傅子宣簡直不敢相信,那也是扆鶴卿的兒子。
后來,惜寧公主難產而死,天子下旨厚葬,并將傅府老小無罪釋放。同時,李南風奉天子之命,廢去了包括傅子硯和傅子書在內的所有會武功的傅家人的武功。
卻獨獨沒有廢傅子宣。
原本傅子宣還感念,天子竟對傅家人仁慈若此,對他這個紈绔之名遠揚的傅家逆子信任若此。
直到惜寧公主入土為安后,他才恍然明白,并非天子仁慈,而是太子仁慈,天子之所以這么做,完全是為了那個重傷的太子。
惜寧公主出殯那日,他與二哥傅子書、四弟傅子棋一起為長嫂送行,與那個傅廉恨之入骨的太子許靜辰不期而遇。
那時的他,瞧著太子蒼白憔悴的面容、溫柔沉痛的眼眸、臨風清瘦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實在想不明白,那般良善可親的太子,傅廉怎么就容不下,難道就因為,太子之母當年迷途知返,壞了他的大計么?
可即便如此,太子又何辜呢?何至于叫他執迷這么多年,不將太子置于死地就不罷休呢?
若說是因愛生恨,那也未免太過偏執了,生而為人,無論如何都不該枉傷無辜,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過是心性邪惡的借口。
那日之后,天子果然又下了圣旨,長兄傅子硯與傅家多數人都被發配苦寒之地,二哥傅子書與四弟傅子棋被李南風帶回了錦瑟派。
而他那個可憐的侄女傅承歡,則被醉芳樓的老板娘無心夢偷偷帶走,成了醉芳樓年齡最小的姑娘,無心夢為她改了個名字,喚作荼蘼。
這件事,是銀杏告訴他的。那日,銀杏約他相見,除了告訴他荼蘼之事,還對他坦承了一件事:
傅廉唯一的妾室戴青鳳,正是銀杏的親生母親。
所以那年,銀杏之所以寧入青樓也不愿入傅府,就是因為傅廉當年,強行將她的母親納為了妾室,生生拆散了她原本完整安逸的家。
沈鴻雁,當初就是因為這個名字,他才多看了她一眼——
那年陽春三月,柳絮紛飛,洛都的男男女女都換上了輕便的春衫,本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然而,今日的洛都卻有些不同,沒有了往日的人聲鼎沸,整條長榮街似乎都籠罩著一層悲涼的薄霧。
人來人往的街頭,一披麻戴孝的少女正跪抱琵琶,低眉弄弦。路人看不清她的臉,但聽她奏出的曲子,哀哀切切,幾不成調。
少女身后掛著一張白紙,紙上“賣身葬父”四個大字柔中帶剛,卻看得人心酸不已。
這時,再仔細聽那琵琶曲,便會使人不由想起那首欲斷肝腸的《悲淪落》來:
家迢迢,天一方;悲淪落,傷中腸。流浪天涯涉風霜,哀親人,不久長。
樹欲靜,風不止;子欲養,親不待。舉目無親,四顧茫茫;欲訴無言,我心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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