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室的一號大廳，各部門正在進行除夕春節聯歡晚會的最后一次帶妝彩排。絢麗的舞臺上，演員們一撥演完，另一撥緊接上，場面緊張而有序。

格靈不是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的晚會直播演出，了解節目的演出流程，心情也不會太過緊張。

今年由她擔任領舞的參選節目：古典舞《妙音鳥》，在初選的第一輪因現場發揮失常而慘遭淘汰。余敏之老師生病，其他老師也沒有安排其它節目，她破天荒成了班里最閑的一個。

作為今年國際鋼琴大賽新晉的青年鋼琴演奏家，自然備受關注，只是季開彤和余敏之都希望格靈專業學業，精進技術，很少讓她在媒體前曝光露面。格靈自己的愿望也是安靜地呆在校園里，安靜地彈琴跳舞，教書育人。年底國家鋼琴演奏協會向她拋來橄欖枝，邀請她參加新春古典音樂盛會，她也征得兩位老師的同意才決定參演。

上個月她已經兩次到京城同交響樂團進行排練，這幾天每天還要進行走臺排練。

恰巧兩檔節目都在演播大樓排練，隔一樓層。樓下的舞蹈排練完，她馬上跑到樓上的音樂廳等候，她像打了雞血似的，熱情高漲，一點都不覺得疲憊和麻煩。最令她無比欣喜的是，師傅季開彤也在演出前的一天過來陪她了。

帶隊的班主任蘇麗娥見格靈要兩頭兼顧，擔心她演出中途又出岔子，不停地囑咐格靈放下心里包袱，不要因為之前節目的落選而影響今晚的演出。

格靈深知機會來之不易，特別是今年的演出，恐怕是她最后一次登上春晚這個大舞臺。雖然都是伴舞的角色，可能在電視里連一個鏡頭都沒有，但是她不會后悔，甚至慶幸。這樣誰都不知道她上過春晚，特別是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

節目演出十分順利，班主任第一個跑過來擁抱的不是領舞林浩和張曉靜，而是格靈。她一把抱起格靈，開心地笑了起來：“格靈，我真的好怕你中途又給我腦袋一片空白，杵在舞臺上。阿彌陀佛，你總算恢復正常了。現在大伙都可以開開心心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收祝福了。”說完放下格靈，又一一擁抱了其他學生，口里不停地夸他們跳得很出彩。

大家都被班主任的話帶笑了，格靈自己也不好意思笑起來，連說：“不好意思，讓老師和伙伴們擔心了。”

林浩也走過來，舉起一只手，開心地笑著說：“格靈，你又回到從前了。”格靈聽了，欣然地舉手與他對擊，由衷地道了聲：“謝謝！”

“大家辛苦了！等下晚會結束，我們去吃團年飯，放煙花，慶祝新一年的到來。”總編導開心放話，大伙聽了開心地鼓起掌來，一張張青春美麗的臉洋溢著新春的快樂與喜慶。

格靈也為自己能順利完成演出任務，不負重托而開心。她等不了晚會結束和大伙一起聚餐，匆匆趕去音樂廳排練。

季開彤和攝像導演已經在音樂廳的門口等候，見到格靈便催她快去換演出服，就差她一個人了。

格靈匆匆卸妝，換好衣服出來。導演上下打量了格靈一番，很快搖搖頭說：“西裝太硬朗了，你的氣質適合穿晚禮服。有沒有準備其他演出服？”

格靈搖搖頭，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裝扮：大紅的高領毛衣，配黑色的休閑西裝，簡潔干練，沒什么不妥的。唯一不足的是她不會穿高跟鞋，只能搭平底小皮靴。

就這一套演出服花了她快一千元，還是她精挑細選，咬牙狠心買下的。兩位老師也沒說不好，可是到京城，卻被導演一下子否定掉了。

“明天去市面上租一套，不要花多少錢。”導演說完，讓格靈先進會場等候。

這場長達兩個小時的音樂會，鋼琴協奏有四首曲目，她分擔其中的兩首，另兩首由國內很有名氣的鋼琴家常揚演奏。

格靈和季開彤坐在觀眾席位，認真地觀摩和欣賞樂團的演奏。這會兒格靈更多的是注意臺上的燈光和舞臺效果，待到常揚的鋼琴奏起的那一瞬間，她渾身打了個激靈，耳朵豎起，視線落在常揚的手指和面目表情上。《梁祝》的旋律非常熟悉，但是要彈出那種悱惻纏綿，如泣如訴的細膩情感非一日之功，更要在感情和生活閱歷上有深刻的領悟。格靈深知自己與常揚的差距，一曲完畢后，已經淚流滿面。現場聆聽的效果確實非常震撼，她總是很容易被這種音樂氛圍所感染而情緒失控。季開彤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上臺前放空情緒。她點點頭，捂住胸口，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看著臺上的演奏家們，鼓勵自己一定要像常揚大師一樣彈出自己的水平，讓老師看到自己每天都在進步。

她要彈奏的是貝多芬的《第一鋼琴協奏曲》和中國民樂《茉莉花》。曲目演奏完后，她朝臺下看了看老師的反應，見他微笑頷首，心里松了口氣，又見常揚大師沒有走，而是坐在老師旁邊一起觀看，心里頭不禁一熱。很快站起來鞠躬，轉身上前和指揮‘握手致謝。

“格靈，這次走臺很穩，繼續加油！”頭發花白的老指揮笑著鼓勵格靈。

“謝謝大師，我一定會努力。”格靈十分珍惜這次登臺的機會，對大家的鼓勵和幫助也十分的感激。畢竟她是初出茅廬的后輩，能得到同行前輩的指導和認可，是她最大的動力。

當她走下臺迎向老師和常揚的時候，這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投來贊許的目光。

“格小姐，你老師說你最喜歡貝多芬，能把第一協奏曲彈成這樣，未來可期啊！”

“常大師過獎了，晚輩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向您和我老師學習的。”

格靈聽了，羞澀地低下頭，她并不覺得自己剛才的曲子彈得有多好，大概是因為師傅從來沒有這樣夸贊過自己吧，顯得有些不自信。

“從國際青賽開始，我就關注你了，這幾年你進步很快。你有很多女鋼琴家難以企及的優勢：激情、速度和力量，對音樂的理解和細節的處理也非常有自己的想法，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難能可貴。”

“小年輕要走的路還很長，常老師給她一點鼓勵就好。”

季開彤微笑著，沒有多說什么。他從來沒有太多的話語，格靈和他相處十幾年，早已習慣他的嚴厲和沉默。微笑代表可以，點頭微笑代表還不錯；沉默表示出錯，冷臉表示出大錯；叫你滾那就后果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