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敏勵像是聽出端倪，倒也不勉強，還是笑著道：“那好，不說了，不說了。”
關(guān)瀾與母親道別，電話掛斷之后，卻又腹誹，你老年大學(xué)的同學(xué)怎么也沒讓我見一見呢？
電話打完不久，外面又有人敲門。
“關(guān)瀾……”是黎暉的聲音，他還是給她送東西來了。
她發(fā)消息給他，說：謝謝，但我確實用不上，就不開門了。
那邊回：有人照顧你？
末尾加了個問號，卻不太像問句。齊宋的車就停在樓下臨時車位上，他上來的時候可能已經(jīng)看到了。
對。關(guān)瀾沒有掩飾。
好，黎暉回，東西我放在門口了。
關(guān)瀾沒再說什么。
隔了會兒，聽到電梯啟動的聲音，知道他走了。
齊宋開門把東西拿進來，是些吃的，還有藥。
他什么都沒說，但關(guān)瀾好像也能感覺到他的想法，對他道：“我做過的離婚案裏，凡是沒有孩子的，分開就是路人。但如果有孩子，可能就永遠分不徹底。”
“那他們把對方當什么呢？”齊宋問。
要是換在別的時候，他可能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顯得太在乎，太計較，更不知道會得到怎樣的回答。
關(guān)瀾卻真的答了，想了想，反問：“你有沒有那種……你不大喜歡，但是逢年過節(jié)非得見一面的親戚？”
齊宋聽著，竟也笑出來，答：“我沒有，但你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
很多話他不愿意說出來，是因為怕爭論，怕吵架，怕改變。但和她在一起，真的說了，才發(fā)現(xiàn)其實也沒有那么壞。
入夜，熱度又高上去，關(guān)瀾整夜睡得不安穩(wěn)。
齊宋在旁邊聽著她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偶爾一陣輕輕的呻吟。有時覺得冷，她整個人貼過來抱住他，等到覺得熱，又把他遠遠推開，也折騰了他一整夜。
睡到天明，兩人都有種晨昏顛倒的感覺，睜了睜眼又閉上，繼續(xù)睡下去。真正把他們吵醒的，還是馬扎撓門的聲音。齊宋趕緊去把門打開，按住它制止。
關(guān)瀾卻也睜了眼，拍拍床，說：“馬扎來。”
那貓得了許可，從齊宋手下躥走，利索地跳到床上，趴那兒翻了個身，露出肚皮。
“你也太不拿自己當客人了吧？”齊宋說它。
關(guān)瀾卻擼得挺開心，說：“你一個人在家躺著那幾天，只有馬扎陪你吧？”
“嗯，”齊宋答，“這貓挺有良心的，隔一會兒就來看看我死了沒。”
關(guān)瀾笑。
齊宋繼續(xù)說下去：“我也挺有良心的，跟它說，你現(xiàn)在快三歲，等于人類二十多，再過幾年就趕上我的歲數(shù)，甚至比我年紀大，我給你送終。”
關(guān)瀾笑得簡直要咳嗽，拿起馬扎兩只前腳，對他拜拜，說：“我謝謝你哦。”
兩個人，一只貓，繼續(xù)著與世隔絕的一天。吃過飯，洗個溫水浴，再看一部電影。
片名《馬丁依登》，講一個貧窮的年輕水手，沒上過學(xué)，卻有不凡的才華，靠寫作成為名流。故事改編得不過爾爾，但畫面有種屬于膠片時代的顆粒感，很美。
電影還沒結(jié)束，關(guān)瀾就又睡著了。齊宋調(diào)了靜音，把剩下的一點看完。水手名利雙收，卻空虛幻滅，正在各種作死的時候，他收到姜源的信息，問他下周一進不進辦公室，有新案子跟他談。
齊宋看了看懷中的關(guān)瀾，回：不一定。
姜源說：你怎么還沒好？這都歇了快一個禮拜了吧？
齊宋不答，反問：想我？
姜源發(fā)來個嘔吐的表情，再添上解釋，說：你不在，多少人圍著王律師鞍前馬后，你就不怕長江后浪推前浪？
齊宋當然知道，只是順著他說：怕也沒用啊，自己身體不爭氣。
姜源深表同情，卻又忍不住要在他面前刷一波優(yōu)越感，說：這回我總算也看到你們做訴訟的劣勢了，真得肉身一直在前面頂。
齊宋附和：是啊，不像你，可以幕后做資本家。
發(fā)完這條，便不再理會。
但再看電影，竟有種奇異的代入感，仿佛成功在即，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么，此刻真正重要的好像反倒是過去無視的另一些東西。
莫名地，他又想到其他，開了手機，在微信裏找到齊小梅的名字，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結(jié)果卻看見一條未讀信息，好幾天前發(fā)的，當時可能沒註意。
護理院那邊找過你吧？齊小梅問，又說，我已經(jīng)去存了錢，你就不用管了。
齊宋看著這兩句話，看了好一會兒，想回：有病吧？你錢很多嗎？
最后卻還是一個字都沒發(f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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