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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春雨淅瀝，打著穿堂芭蕉。

烏瓦白墻皆模糊在這水天一色中，一切都變得柔軟可愛起來。

這場雨來的很晚，街上人丁本就冷落，如今更是散的沒了蹤影。到了晚飯時分，雨把炊煙壓滅，顯得整座城都空落落的。

作為這條街還算亮堂熱鬧的地方，杜老頭的餛飩攤還沒打烊，桐油篷布下坐著一個穿著大紅披風(fēng)的年輕人，此刻正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吃的一臉享受。

杜老頭也很滿足，任誰的手藝被這樣欣賞和肯定都會變得自得驕傲，于是連催促的話都咽了回去，只倚在鍋竈前面，輕輕地勾著爐火。

天地間一時靜謐，只有水燒開了的咕嘟聲。

然而坐在那兒吃飯的年輕人卻抬起了頭，看向空無一人的巷子口。于是密切觀察著這唯一的食客的杜老頭也跟著看過去，渾濁的眼輕輕的瞇起來，似是很努力地要透過這一簾雨幕看到什么。

是聲音先傳過來的。

雨打在傘上的聲音是鈍鈍的悶響，他的腳步并不很急，像是在欣賞這幽窄的小巷一般。

什么樣的人才會對這千篇一律，大同小異的墻感興趣呢？披著紅披風(fēng)的年輕人翹起唇角，他現(xiàn)在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一見這有趣的人了。

沒一會兒，那裏倏地轉(zhuǎn)出一個撐著油紙傘的行人，他走的很慢、很慢，因為他許久沒有出過門了，在他眼中，連墻角的青苔看上去都是別有一番趣味的。

而他面前，是在雨中而顯得朦朧的燭光，占據(jù)了一角的餛飩攤吸引著每一個過客的目光。在那裏，唯一的一個客人，一個紅披風(fēng)的年輕人的碗裏還有大半的餛飩，熱騰騰的散發(fā)著香味兒。這樣的場景足以感染每一個游子，于是新來的這位路人便也走過來，一抬傘，露出一副略帶疲憊的倦容。

杜老頭本不想做這單生意了，因為他還著急回家，他家裏只有一位腿腳不便的發(fā)妻和還天真爛漫的女兒，他并不能放心，可是突然對上這樣一張臉，他只捏緊了手裏的抹布。

“好香啊，老伯，能麻煩您給我也來一碗嗎？”年輕人也就是周懷瑾吸了吸鼻子道。

在他養(yǎng)病生涯中，餛飩這種油膩過大的食物并不能出現(xiàn)在他的食譜中，不過他見過院裏的小廝吃過。那是個圓頭圓腦，笑起來有倆小酒窩的少年，半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多餓的快，便學(xué)了一嘴甜言蜜語去討好掌勺的廚娘，希求在閑暇的時候能有些東西填一填肚子，有時是一兩塊糕點，也可能是主子剩下的飯菜，好多可能只動了一口，有的甚至一口也沒碰，這都是在廚房裏的人才有的特權(quán)，他們享有這些飯菜的支配權(quán)。而周懷瑾撞見那次，就是這個小伙子蹲在門檻前大口扒著餛飩的樣子。

那餛飩每個有半個拳頭那么大，薄薄的皮，裹著深褐色的肉丸，在飄著蔥絲的清湯裏浮沈，蒸騰著乳白色的水汽。

從此，他對這種熱氣騰騰的食物有了很深的印象，是那位廚娘還帶著膩子的肥大手掌，是沾上煙灰和調(diào)味的臟了的布圍裙，是被揉的七零八落亂糟糟的頭發(fā)，還有呼嚕嚕的吸湯聲，被燙后的哎呦哎呦和被笑著指了下出現(xiàn)一個紅印的額頭。

在這樣一個有些冷的雨夜，曾經(jīng)塵封的記憶瞬間鮮活了起來，他對餛飩這種食物的好奇心也跟著放大，在這樣安靜又冷清的夜裏，勾起了腹中的饞蟲。

然而還沒等杜老頭開口，原本的那位食客突然沖外大聲道：“夜裏這么冷，對面的那位朋友不來碗餛飩嗎？”

雨還在下，卻沒了之前的愜意。

周懷瑾收傘的手停在半空，他猶豫的眨眨眼，抬頭向?qū)γ嫱ィ豢匆娨黄嚯囊股?

不對，是有人的，雪白的刀刃劃破雨幕。

人未先至，殺氣已到。

根據(jù)自己看過的話本，多半可能是來尋仇的。

周懷瑾眨眨眼，看向唯一坐著的，這裏最像江湖人的紅披風(fēng)。

對方也沖他眨眨眼，拈著那兩根眉毛一樣的胡子。他的長相很討喜，笑起來格外的好看，只讓人覺得這個年輕人朝氣蓬勃的。

來人開口：“陸小鳳，你不要多管閑事！”

陸小鳳還是笑嘻嘻的，他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我也不想——誰叫每次都是麻煩先找上的我呢？”

周懷瑾第一次直面這樣的沖突，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來人本想也警告他一番，對于他身上漂亮的衣服和腰間那柄華麗的寶劍，很是嗤笑，也并沒放在心上，但然后他就對上了那雙好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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