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銜燈覺得自己有病,不然他干嘛要把伊吹山尋領回自己的山上。
“這里是鶴棲山!”他還頗為自豪地在山腳下張開手,“怎么樣!超棒的對吧!”
“嗯嗯嗯嗯嗯!”伊吹山尋給他鼓掌,吐出來的每個嗯都帶著節奏,“好棒好棒好棒呢。”
鶴銜燈:“……”
啊啊啊!他在心里瘋狂尖叫,我是傻瓜!
鶴銜燈正在自怨自艾,伊吹山尋倒是在山里轉悠起來了,“花挺多的。”他拿手指蹭了蹭到處亂爬的白花,“自己種的?”
“嗯……”鶴銜燈跟了過來,踩著伊吹山尋被月亮拖長的影子,踩就算了,還在心里安慰這樣就可以困住對方不讓他動彈,“自己買種子種在上面的。”
伊吹山尋放開花:“山也是自己買的?”
“那倒沒有。”鶴銜燈搖頭,“我正在攢錢,也許以后就能買下來了。”
“啊呀!”扎著馬尾的少年人瞇起眼睛,背著手彎著腰,鞋子在石頭上磨了幾下,感覺不舒服了就一腳把石頭踢到旁邊的花堆上,“需不需要我贊助你一點呢?”
像是云遮住了月亮,鶴銜燈臉上的表情也被頭發遮住了,他和看見狐貍的毛兔子似的,默默地往后跳了兩步。
伊吹山尋連忙抓著他的衣角把鬼扯回來,雙手合十低聲下氣,一邊說話一邊偷偷把眼皮掀開一角去瞄鶴銜燈的反應:“我開玩笑的啦!”
“你這家伙真奇怪。”這次鶴銜燈沒有掙開手,只是很別扭的用肩膀帶著手腕晃了晃,“居然想要和鬼要待在一起。”
“我先說好哦。”沒等伊吹山尋丟出他現編的理由,鬼馬上做了個叫停的手勢,“和我待在一起是有條件的。”
他反客為主,一轉攻勢,抓住了人想往回縮的手:“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啦,我就當你是真心的想跟我待在一起吧。”
說這話的時候,鶴銜燈偏過頭,用連鬼都覺得小聲的音量嘀咕了一句:“假的也無所謂,反正我也沒什么好騙的。”
他吐槽完,便接著剛才的話開口:“既然是這樣的話,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呢?”
鶴銜燈走過去,整理了下伊吹山尋亂糟糟的衣領,把他胡亂綁住的紅繩解開,繞著圈打了個花結:“那種眼神真的太奇怪了,就好像我是你的,你的……不行哦,感覺這樣說我的話好自戀。”
“什么好自戀啊?”伊吹山尋明知故問。
“反正你該懂我意思了。”鶴銜燈撇撇嘴,拿手肘去推伊吹山尋,發現推不動后改為用拳頭錘了下對方的胸口,“不要把我想象的那么好,也不要把自己的地位放的那么低,就算再怎么差勁,人也比鬼強多了。”
“我一點也不擅長照顧別人啊。”鶴銜燈唉了聲,氣吐不出來壓在喉嚨里,連帶著聲音都變得悶悶的,“你這樣讓我好為難哦。”
“啊,那……對不起啦?”
“不不不不用跟我道歉!”在聽見這話的時候鶴銜燈連忙揮起了手,把袖子撲扇著像翅膀那樣,“我只是在實話實說,我覺得我可能不會很符合你心里的形象,相信我,你絕對會失望的。”
“所以,所以啊!”鶴銜燈躊躇了小半會兒,腳尖對著腳尖磨蹭,“我覺得你對我的認知有點問題啊,不可以像朋友,家人那樣相處嗎?雖然我知道對一個沒見過幾次的人說這話很奇怪,但是……”
鬼尷尬的笑了,尖牙差點咬到舌頭:“地位突然高上去一截好不習慣,明明向別人撒嬌的是我才對啊!你不會要奪走我的特權吧?”
伊吹山尋沒說話,他咬住嘴唇,冒出頭的虎牙快要把那層薄薄的嘴皮給磨破。
“我不是那個給予了你那么多年溫暖,讓你念念不忘到至今的好心人,我是鶴銜燈。”鬼像沒看到人嘴角流出的血似的朝對方伸出了一只手,“你也不是我施與恩惠的人,你是伊吹山尋,你只是伊吹山尋。”
“初次見面,鶴銜燈。”
鶴銜燈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
“……初次見面,我是伊吹山尋。”
伊吹山尋緩慢而堅定地把手搭了上去,就算鬼的手凍得他打了個激靈,他也沒有把手稍微放開的意思,反而握的更緊了:“希望在這六年里我們能相處愉快。”
膚色不同,溫度不同,就連指甲都不一樣,一個修剪的平齊,一個野草似的冒出芒尖,就算有這么多的不一樣,鬼和人的手還是握在了一起。
“啊!我想起來了!”鶴銜燈突然松開手,他手忙腳亂的解開手上串著的繩子,捏著那圈紅色開口,“難怪我就覺得哪里不對。”
鬼墊起腳,腳尖抬到一半感覺有點沒面子便把頭發織成翅膀半飛起來。
他湊過去,雙腳懸空,像被風托在空中,天上那個大銀盤往旁邊一斜朝,劈頭蓋臉的往下澆來一滾濃稠的月華,倒是把鶴銜燈照得白花花亮晶晶的,頭發絲都鉤住了光。
鬼伸手拆掉了伊吹山尋的繩子,給人家換了根冰冰涼涼的:“你這個戴的太久了啦!邊都毛了!”
伊吹山尋摸摸新換的繩,努力的擠出一個不太僵硬的笑容。
他臉上的痣像活了一樣,被月光打著旋舔了一口,隨著嘴角的上揚輕飄飄的飛到天上。
“謝謝你呀!”
于是,像是睡前故事里常寫的那樣子,兩個小孩子,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九歲,帶著一大捧黃燦燦的百脈根,哼著亂七八糟的歌回到了家。
就這樣,伊吹山尋在鶴棲山上占了個位置。
不過,這個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占領的。
說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吧,人晝出夜伏,鬼晝伏夜出,這對鶴銜燈是沒什么影響,可對伊吹山尋……
反正伊吹山尋經常大半夜被鶴銜燈吵醒,點著燈過去看就會發現這家伙正在給自己的神明雕刻神像。
“你確定你的神明長這鬼樣嗎?”伊吹山尋盡量委婉的開口,“這不太像神明了吧?會不會有點不太尊敬啊?”
“額,怎么說呢?是這樣的哦。”鶴銜燈放開了手里的鑿子,“我們所供奉的神像都是自己刻出來的,因為沒有明確的記載鶴蓮目大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本來這件事情應該是由巫女干的,但我已經沒有姐姐了,原本的神像也因為沾到了污穢的關系碎掉了,所以我只能自己動手。”
他抿著嘴唇,笑的很無奈:“也不知道從哪一代開始,鶴蓮目大人的神像就越來越奇怪了,可能是因為大人他想要一個威武的樣子吧,不過這樣子也很好啊,長相兇狠的話就不太容易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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