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柳城的第一日，換上了干凈衣服的丘力居做了個夢。
夢里，這位縱橫遼西數(shù)十年的烏桓單于居然夢到自己幾日前追上了公孫珣，就是在河畔那個淺灘處和規(guī)泥一起將公孫珣給圍了下來。但是，當(dāng)他引著無數(shù)烏桓白衣騎兵下跪請求對方來柳城做客時，對方卻居然一聲不吭直接抹脖子死了。
而接下來，他和塌頓一起如這次撤軍一般失魂落魄的逃回到了柳城，卻剛一回來就遭遇到了圍攻！
遼東的趙太守、公孫大娘，盧龍塞的韓當(dāng)、婁圭，漁陽、承德方向的莫戶袧、程普，甚至西面草原上的軻比能、閻柔，居然全都撲了過來……無數(shù)兵馬將柳城圍得水泄不通，一邊在城下屠殺那些駐扎在城外的烏桓士卒，一邊還指責(zé)他野心熾燃，卻德不配位。
最后，塌頓被殺掉，樓班和自己則被人裝入了一個布袋里，扔到了城外的道路上，隨即趙苞下令讓上萬漢軍騎兵將他們父子踩成肉泥……
“外面還在下雨嗎？”
眼見著自己兒子樓班在門外廊下整飭弓弦，從夢境中驚醒的丘力居停了半晌方才回過神來。
“沒那么大了。”樓班并不知道身后父親的一次小憩到底夢到了什么。“但還是淅淅瀝瀝。”
“那就好。”丘力居微微失笑。“這說明遼河、大凌河短期內(nèi)是過不了大軍的……”
“應(yīng)該是吧。”樓班隨口答道。“就是不知道遼河那里有沒有船。不是說這些年遼河上的船越來越多了嗎？塌頓兄長剛才還說這個呢，所以派了漥羅部去守東面谷口做防備，結(jié)果漥羅部的頭人嫌辛苦，在城門口鬧了起來，說什么除非遼東蘇仆延被全滅，否則趙苞絕對過不來什么的……最后被塌頓兄長給殺了，又派了河迄部過去。”
“塌頓殺的對。”丘力居心中微微一動，卻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樓班，我記得柳城后面的大凌河處有個渡口，應(yīng)該是有船的吧？”
“是！”樓班回頭應(yīng)聲。“不多，七八只小船……大人有何吩咐？”
“你累嗎？”丘力居撫著自己已經(jīng)有些花白顏色的胡子笑問道。
“不累！”尚未成年的樓班當(dāng)即扔下弓弦興奮起身。“請父親吩咐！”
“比我這種老骨頭強多了。”丘力居看著自己的兒子失笑搖頭，卻又旋即肅然。“我與你兄長都脫不開身……有件天大的事情，只能交給你來做了……你現(xiàn)在就去，帶一隊人乘船渡河，往西面去尋軻比能。到了地方，把之前的事情說清楚，然后告訴他，若他還做著他那個檀石槐第二的美夢，就應(yīng)該立即引兵過來，等天一放晴，他從大凌河外側(cè)進軍，我從內(nèi)側(cè)進軍，一定要把趙苞給抓住！”
“天下著雨，地這么濕，軻比能來不了吧？”樓班茫然不解。
“你個蠢貨。”坐在堂上的丘力居一時間沒好氣答道。“哪怕是遼西最無知的牧民都曉得，往西面走，那邊的草原跟我們這里氣候截然不同！我們這里下雨，草原上如何也會下雨？”
樓班當(dāng)即醒悟，立即便要轉(zhuǎn)身而走。
“回來。”丘力居忽然又喊住對方。“記住了……若是軻比能擔(dān)心閻柔和莫戶袧，你便告訴他，無論是閻柔還是莫戶袧，都只是胡漢交雜之輩，對胡是挾漢自重，對漢是挾胡自重，不會真的對他下狠手的，讓他為了兩家的存亡，務(wù)必來源……趙苞那一路，如今是我們最后的勝機了，我曾與這位趙太守并肩作戰(zhàn)過，知道他只是名聲很大，其實并沒有多少軍略可言……”
樓班回頭叩首而走。
而丘力居卻是再度恍然起來……無他，沒由來的，這位烏桓單于忽然又想起了自己那個古怪的夢，與夢中自己奇怪的死法。
然而，來不及多想，一陣莫名的疲倦便急劇涌來，丘力居眼見著堂外天色漸漸暗淡，又無人來擾他，便起身轉(zhuǎn)向后院，準備好好睡上一覺。
樓班如今年紀，看來還是要將遼西烏桓全族托付給塌頓才穩(wěn)妥，但要給樓班留下足夠的自保實力……這是丘力居入睡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快天黑了。”隔著一百余里，大凌河外側(cè)的軍營中，戲忠望著身前碼著一摞木牌，卻是久久不曾下手。“不知君侯是否已經(jīng)到了柳城，是要夜襲還是要趁著明日清早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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