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過了很久,奚雀珂也記得自己打開那個帖子時的感受。
先是腦袋里一片空白,好像一臺因接收不到信號而花屏了的老式電視。爾后是憤怒,一種深達心里的刺痛。但最后,一切波瀾起伏都歸于了一種久違的麻木。
她記憶力很好,所以即使只讀高三,她也有信心考上一座不錯的院校。
所以她總可以清清楚楚地記得很多事。
譬如三年前,在偏僻的奚鎮,在那所破舊的學校里,連墻體都是殘缺不全的。她至今依舊記得許多人的面容——扭曲的,麻木的,無知而空洞的,洋洋自得的。他們隨時可以把她拖到一個陰暗的角落里,肆無忌憚地拳腳相向,惡語相加。只因為,他們會用很廉價的手機上網,學校貼吧里充滿對她的污蔑和誹謗。
她什么也沒做,什么也解釋不清。試過示弱和無條件認錯,但沒有用,那樣只會讓他們笑得更肆無忌憚,并更加堅定地認為——她就該承受這些。
后來她明白了,在這個無知又野蠻的小地方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他們仗著這個不上不下的年紀為所欲為,只想找個弱者或天生優越者拉出來欺負一通,放縱心里的陰暗面。
她看過很多和她一樣被欺負的人,他們最后都變得比那些施暴者更加麻木。
她就知道,自己不能在這片泥潭里陷進去,且她很清楚自己有什么,所以她走了。
一段起伏不定的生活最終歸于晟銘。
不僅因為她這樣的情況適合上私校,不僅因為晟銘校規寬松、臨近北城最繁華的地段,便于她在公司里做兼職。
她記得過去每一個欺凌她的人的樣子,記得那時不斷在眼前晃過、污跡斑斑的校服,記得垃圾堆的味道,記得身上每一處被顫抖著涂上藥的淤青,記得每一種或深或淺的疼痛……
他們要把她踩進泥土里萬劫不復,她就一定要越走越高。
但一切好像都在重蹈覆轍。
丑陋的依舊丑陋,只不過披上了一層更為華麗虛偽的外殼而已。
她在晟銘度過的第一節晚自習,就是把莫薇的文件夾原封不動地傳回去,托著腮發了整節課的呆。
遲遲沒有點開那個帖子,卻看它的各種數據不斷飆升,帖尾的小標簽從黃色的“new”變成了紅色的“hot”。
課間的時候,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她在微信里找到備注為[劉瀟]的人。
斟酌著、打打刪刪地編輯出一條消息:[在嗎?很久沒打擾你了。記得你對電腦很了解,可能有些事需要你幫忙……]
放下手機,繼續托著腮等待,手指不斷在桌面上敲敲打打。眼看對話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足足一分鐘。
劉瀟給她回復:[是的,很久沒聯系啦!最近過得怎么樣?我如愿考上了心儀的大學,計算機系,暑假在朋友圈里發過錄取證書,但同桌你好像一直很忙……/調皮]
[不好意思……]
[開個玩笑~有什么事可以幫到你嗎?]
……
幾分鐘后,盛銘國際學校,留學部的a班教室里。
留學部實行小班制,偌大一間教室里不過二十余人,單人單桌。學習氛圍正濃,所有人看起來都高度自律,正忙著各自的事。
當然不乏敖子桐那樣明目張膽戴著耳機、橫握著手機打游戲的人。
安宣把手機放在厚厚的字典旁,假意在網上查找關于單詞的擴展信息,手機頁面顯示的實際是校園論壇。
下方消息欄忽然蹦出個小紅點,是收到了一條私信。
——[好玩嗎?]
她手微微抖了一下,視線上移。
——奚雀珂。
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后的第二分鐘,安宣假裝自己才有時間看手機,回復她:[什么意思?]
奚雀珂秒回,好像一直在等她:[你不明白什么意思嗎?]
眼下正被論壇議論得熱烈,她不喜歡和安宣打啞謎浪費時間,直接甩出劉瀟發給自己的截圖,是他通過發帖者id查出安宣校園網賬號的證據:[不就是你發的帖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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