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的東西向大街之上,有一處酒樓,此刻臨近晚上,正是最為熱鬧的時(shí)候。人流熙熙攘攘,直朝店中而入。
所謂什么人都能進(jìn),打開大門做生意的酒樓,在長(zhǎng)安洛陽等世家高門扎堆的地方是少見的,直到后世宋時(shí)才大行其道。因?yàn)槭兰腋唛T坐擁獵場(chǎng)田地果園,甚至河道都能被壟斷。什么食材都能自家出產(chǎn),要宴客自家養(yǎng)著一幫廚子就能把什么都辦齊了,世家中人,怎么耐煩和寒素之輩同在一處飲宴?
長(zhǎng)安洛陽等處,所謂酒樓,更像是私人會(huì)所的性質(zhì)。往往也是某個(gè)世家的產(chǎn)業(yè),給同樣出身的人物一個(gè)可以交流的所在。
而在云中邊地,這所謂酒樓,則是面向大眾,無分彼此了。也就是個(gè)兩進(jìn)的院子,各個(gè)屋舍當(dāng)中設(shè)了火塘,火塘上烤著上好肥羊,再加上一些腌制的菜蔬,一壇壇的村釀送上來熱著。
大家圍著火塘盤腿坐下,或者自取刀割肉,或者在酒壇中舀著熱好的村釀。鬧哄哄的吃上一氣。
吃喝足了,再用粗黑的茶磚熬出一桶桶粗劣濃茶,大家喝著消食。
云中城外一下猬集了這么多人來,動(dòng)火煮熱食麻煩,給這么多人提供熱食柴草都沒地方打去————為了守御方便,云中城幾乎將城外的樹木都砍光了,就是防止敵人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具。
大多數(shù)人都是還靠著干糧度日,恒安鷹揚(yáng)兵也不可能一次性放那么多人入城。還有部分腰里趁錢或者干糧吃得倒胃口的,就川流不息的來到這些所謂酒樓,美美吃上一頓。
此次云中秋日大集是隔了一年再舉行,來交易之人,南北兩面,怕不有萬人以上。每日就是少部分入城,也是人頭涌動(dòng),繁盛無比。而這些傾了身家備好各色食材的酒樓東主,每日里就是看著這些或草原或內(nèi)地而來的客人,只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眼前這個(gè)酒樓,看起來算是街面上最大的一家了,熱鬧不堪。酒肉香氣混合著汗臭味彌散出來,形成一種至為古怪的味道。
徐樂幾人戴著兜帽潛藏身形在東西大街來來回回走了幾遭,每次經(jīng)過,宋寶等俠少莊客,都在拼命的咽唾沫。就連最為沉默安靜的韓約,雖然一直緊緊跟在徐樂身邊,從不東張西望,但是口水卻比誰都咽得大聲。
被苑君瑋一路追趕到了云中城內(nèi),就沒吃過一餐熱的,干糧貼身放著,被汗浸透,更是散出一股餿臭的味道,誰不盼著進(jìn)去好生吃喝一遭?
放在神武縣宋寶幾人說不定就得進(jìn)去和店家談?wù)劊纯匆允裁礃拥姆绞饺コ詡€(gè)霸王餐了。
但是今日才得罪了恒安鷹揚(yáng)兵中人,僥幸靠著徐樂才算平安過關(guān)。哪里還敢自家將把柄送到恒安府中人手里?
徐樂抬頭打量,這些人也跟著徐樂眼巴巴的望過去。就見一行十余個(gè)草原漢子,正牽著四頭肥羊直向店中而去。
這些草原漢子,都是一身皮袍,腰間插著一柄彎刀。但每人都戴著一頂狐帽,就是幾乎以一張完整狐貍皮做的帽子,狐尾垂下,遮住垂下來的一圈辮子。
這些草原漢子都是高鼻深目,有的眼睛藍(lán),混有西域那邊血統(tǒng)。
當(dāng)先一個(gè)老者,胡須已然花白,滿臉滄桑之色,頭頂狐帽藍(lán)瑩瑩的,正是上好雪狐狐皮。矮壯敦實(shí),一雙腿羅圈得厲害,正是幾十年都在馬背上生活的明證。
宋寶等幾人在馬邑日久,交游不少,一下就看出來這是九姓韃靼中的梁亥特部!
梁亥特部在陰山之西,已經(jīng)生活了兩百余年,陰山中盛產(chǎn)雪狐,梁亥特部中流出的狐皮向來是搶手貨物,與漢民交往,梁亥特部也頗為友善。
不過樂郎君盯著人家不放是個(gè)什么道理?梁亥特部在九姓韃靼中算是富庶,難道樂郎君也餓急眼了想搶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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