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激得先帝震怒,口不擇言罵他道:“朕怎么生出了你這樣一個廢物!”
先帝怒則怒矣,罵他罰他,卻始終未說為何不肯傳位于天份明明高出他許多的幼弟。
直到三年后,先帝臨終,詔他近前侍奉。他伏在榻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只手被先帝使足了勁抓住,先帝病弱嘶啞的聲音傳入他耳中:“這江山,是祖宗傳下來的江山。英氏先祖治國,是靠著一‘正’字,方有了大平之世代天下。朕的諸子當(dāng)中,論聰明,肅然第一;論心正,你第一。朕今寧可讓你這庸仁的儲君坐這江山,也絕不可能把大位傳給肅然。”
他惶惑不安,聽懂了先帝的話中深意,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先帝用最后的力氣重重掐了掐他的手心:“祖宗的江山,你替朕守好了。至于肅然,你莫寵莫慣,否則這江山與他的命,你必定要失一樣。”
時至今日,他才知先帝預(yù)事之先明。
然而先帝臨終之重托,他一樣都沒有辦妥。
……又過了許久,他終于睜開眼,看向立在榻前的愛女,低聲說道:“長跪在廣德門前的臣子們,怕是早已餓壞了罷。”
英嘉央稍怔,而后輕嘆,道:“父皇,可真想清楚了?”
太上皇帝翻身面內(nèi),再未發(fā)一字,只抬手朝身后揮擺了兩下,叫她退走。
她遂行禮,而后轉(zhuǎn)身步出殿外。
……
昭慶的輦乘停在廣德門外。
天色已黑,八個內(nèi)侍手持宮燈,在前引路。英嘉央緩緩前行,一路步至眾臣跪著的壁道上。
有內(nèi)侍高聲告眾臣昭慶駕至此地。眾臣遂行叩拜大禮。
英嘉央并未叫平身。
她行至跪在眾人之前的狄書馳身邊,道:“狄卿,抬起頭罷。”
狄書馳抬頭,眼底滿是血絲,面色因饑勞而顯得青黑。他啞聲道:“公主殿下。”
英嘉央道:“文臣素來體弱,眼下已餓倒了不少。狄卿還要率眾在此處跪多久?跪到?jīng)]人能再跪得住為止么?”
狄書馳不言。
英嘉央道:“狄卿以為此前沈?qū)④姰?dāng)廷求尚本宮,是挾權(quán)相逼,故而以為今日亦能挾眾臣逼迫皇帝殺了自己的外叔祖父,是不是?”
狄書馳仍不言。
英嘉央道:“本宮之所以當(dāng)廷應(yīng)允沈?qū)④姡且虮緦m畏沈?qū)④娭畽?quán)勢,而是因本宮亦心愛著他。然今狄卿伏闕諫諍,逼皇帝向眾臣低頭、殺英氏宗室,以為自己當(dāng)真是為國?”
狄書馳神色坦蕩,道:“臣此舉是否為國,自有公論。然成王誤國,又有誰人能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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